“給我”,簡單的兩個字,卻是我曾經的噩夢和安慰。
(一)
已不記得是第幾次,不同的夢境中,猛地被相同的聲音吵醒,一陣陣刺耳的、尖銳的啼哭,從牆的另一面傳來,這時母親便會寫上起來,哄那個討厭的小嬰兒入睡,她當然不是我的親妹妹,因為姑媽工作忙,她的女兒也就理所當然地暫住在我家,我對這個“妹妹”恨之入骨,每天早晨,母親帶著黑眼圈送我上學,上課了,拿出破碎的、布滿了口水印的課本……“吳文哲!你的作業呢?”
我說被我妹撕了,你還會信嗎?那一年,我七歲,她一歲。
(二)
她學會了簡單的語句,我在可稱作血淚史的日記中記下了她最先學會的五個詞:媽媽、爸爸、嬸嬸、哥哥、給我。
我猜她自己肯定也覺得很虧,有嬸嬸在,只要會說:“給我,然後我再哭一場,就足夠擺平你了,幹嘛說那么多?”
可憐!可悲!可怕!
那年,我的生日,我看著面前分到的那塊小蛋糕,憤憤地許願,讓她消失,越快越好!那一年,我八歲,她兩歲。
(三)
願望成真了!
姑媽當上校長,有更多時間照料她了,她自然也就離開了我的家,那晚,我弄了一大杯冰可樂,自己對著鏡子乾杯。
敬我的美好生活!
每到周末,她經常會來找我玩,還是一如既往的聒噪,身上帶著令人厭煩的氣息。“哥哥,給我玩下手機嘛”,漫畫借我看下唄,仍是掛在嘴邊,我依舊很反感她,但已不如以前那樣深。
那一年,我十歲,她四歲。
(四)
我上了國中,她也當了小學生,由於學習的關係,除了節假日,我基本是見不她的。
這年春節,我們一家帶著大包小包來到奶奶家,卻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已在門外守候。“哥”,她欣喜地跑過來,“怎么才到啊?等半天了!”我似乎有點適應她的熱情,笑了笑,不知所措,她突然注意到我手上一大袋沉甸甸的瓜子,“哥,給我提吧。”
可能是小時候的習慣,我想都沒想,就下意識地把袋子給了她,突然才反應過來,心中升起一股暖流。“你傻呀!”母親沖我的腦袋拍了一掌。“那么重的東西都給小妹拎,快去要回來。”
我沒有去,只是呆呆望著她拖著袋子挪步的背影,百感交集,心中有欣慰,有慚愧,我怎么也想不到,我曾最反感的一句話,如今是我唯一的慰藉。
我衝上前,拿過袋子,“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