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里的風景

時光越老,心味越淡。但記憶中的那些行吟著的春花秋月,如入睡的陳年乾貨,塵封漸遠,行將悠長,一夢千年。

兒時,赤足於鄉下的湖光山色里;遠黛的霞光,醺擁著波涌的無邊的蘆葦,悠來盪去;起伏跌宕間,故鄉的水韻,滌盪著群鳥遮日,蟲鳴通曉,魚翔蝦游的清澈透明的景觀。

少年了,撐一篙輕舟,滿載了頑童的頑劣、戲水、逃學、出工、上場、打秋烊、燒秋肥,就像涼透的茶水,聚凝著沉靜的茶色,琥珀樣的在半夢半醒的心田裡流淌。頂一片肥厚碩大的碧荷,握一截白脆的嫩藕,抓一把晶白的砂糖,包纏好了,一拳下去,就是一捧清脆香甜的糖拌藕。立在船頭,大口的吃著家鄉的甜脆,少年的夢,如雲如煙,在水面的清風裡變幻。

離家求學,縣城的中學,離家四十里的學府;那城,那校,那班,那舍,常伴著蟬響,聲浪般的傳唱,圍了書本,不絕於耳。操場邊的雙槓,被磨得水亮光滑,;足球場上的門網,也被洞穿的滿目瘡痍;點球點上,也早已不見了草皮;四百米的跑道,已經不再是從前的黃沙和煤粒。

一人抱粗的列兵似的老白楊,從校門口——趙大爺的門房,一直站到食堂。打完飯,蹲站在濃綠的樹蔭涼下,喧鬧著一群群閃爍青春才俊的大男孩大女孩們,神采飛揚的把理想在熱烈的花香里綻放。每當晨鐘敲起,校園裡的花草樹木、鳥獸蟲魚,就扯動起那洋溢在日影里的風景,錦繡斑斕。

如今,一路北上,有幸來到塞北的地界。眼前的風物,就連那穿室而去的清風,亦能騷動我腦海里的心聲。夜空下,迅疾的趕回家,案上幾下,櫃中盒裡,幾頁厚含著繁複的人和事的照片,和酒杯一同,在心頭晃動。一杯下去,昨日的情,以往的景,就熱熱的往心裡鑽,遊走在全身的血脈間。

往昔如煙,一夢千年;素履泛舟,燈火闌珊;輕吟淺啜,縈繞不散;那些年,那些天,那些在生命里,與生命同在的遙遠呼喚,風行百載,景動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