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憂傷

太疼的傷口,你不敢去碰觸;太痛的悲傷,你不敢去安慰;太殘酷的殘酷,你不敢去注視。但有時,即使是淡淡的憂傷,也會殘留在你的心底。

這一天起得比往常早,不是睡醒的,而是被凍醒的。總感覺有一股寒流始終糾纏在我身上,實在是睡不下去。

起得早,時間便很充足,可以慢悠悠地走去上學,騎車實在太冷。我將厚外套裹在校服外面,拿了一把傘出門。

外面下著雪。不過不像鄉下的絨毛大雪,而是下得很小,小的來仿佛是輕飄飄的雨滴。既沒有美感,又寒氣逼人。我不自覺的將外套緊了緊,慶幸自己沒有騎腳踏車,不然皮膚將會遭受到刀割般的疼痛感。

從家到學校只有半小時的路程。不知走了多久,眼看就要到學校了,突然一隻手像我伸了過來,“小伙子,行行好,賞我們點吃的吧。”

常有的橋段,甚至和電視裡乞丐說的話一字不差。現在的騙子太多了。我順著伸過來的手朝旁邊看去,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大叔正跪在那裡,滿臉的污垢。雪水順著髒兮兮的脖頸落入衣襟內,然而他好像毫不在乎似的,依舊保持著伸手的動作,只不過身子一直在顫抖。

“不好意思,我沒錢。”我斜著眼看他,並摁下他阻擋住我前行道路的手。不過我還真有點佩服他,大冷天居然敢穿那么少出來乞討,不用演這么像吧?

“小伙子,算我求你了,你至少給我女兒一點吃的吧。”乞丐大叔往旁邊挪了挪,我這才發現他旁邊還躺著一個只穿著破裙子的、大約只有七八歲大的小女孩。小女孩的臉蛋被凍得通紅,頭髮可能因為長期未清洗已經乾枯打結,雖然她身上蓋著唯一的一件看起來保暖的衣物,但是她依然蜷縮在那裡瑟瑟發抖。

“好吧,我身上沒什麼錢了,不過……”我一邊說著,一邊從校服內摸出一顆棒棒糖,那是同學前一天送給我的,“我只有這個了,拿給她吃吧。”

乞丐大叔沉默了一會兒,接過棒棒糖向我說了聲“謝謝”後,撕開糖紙,叫醒女兒,把糖遞給了她。可小女孩只是看了一眼棒棒糖,便一揮手將乞丐大叔手中的糖打掉,哭鬧起來。

“我不要吃糖……我要吃飯……好久沒吃飯了……為什麼我們不可以吃飯……”哭鬧聲中,可以隱隱約約聽出來小女孩想要表達什麼。而乞丐大叔則是緊緊抱住女兒,一邊流淚一邊安慰著她,“別哭別哭,再等會兒,等會兒我們就有飯吃了……”

實在看不下去了,感覺像是我把他們弄哭的一樣。默默從褲兜里掏出上個月剩下的二十多元錢,輕輕放進他們前方裝錢用的破罐子裡,轉身離去。沒走幾步,身後傳來乞丐大叔激動的聲音:“謝謝啦,小伙子。”

這一天正好我要值日,就回得比平常晚一些。出校門時,天已經黑了,雪也早就停了。

回家的路徑稍稍不同,為了快點到家,走了一條捷徑。說是捷徑,其實就是一條還未被改造的小巷子,但是已經沒人住在這周圍了。

雖然走了很多次這裡,但是每次都有種莫名的恐懼感,感覺自己身處荒無人煙之地,不知黑暗中隨時會跳出什麼東西。這時候,前方破爛的圍牆後面好像有人的交談聲。

不會是什麼奇怪的東西吧?直覺告訴我要趕快離開,但好奇心燒得我難過。我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悄悄探出腦袋。

在那斷牆後面,幾個中年男子坐在那裡圍成一個圈,圈裡攤開一張報紙,撲克牌隨意躺在報紙上,其中三個中年男子手中還捏了一些撲克牌,每個人還叼著根煙,煙霧籠罩。一看就知道在賭博。然而真正吸引我目光的是,早上遇到的那個乞丐大叔和小女孩也圍在那裡,乞丐大叔手中正捏著我給他的那二十多元錢。他們穿著不再是破破爛爛的,而是早已換了衣服,保暖度可能比我身上穿的還好……

冬夜的街很黑,犬吠聲從遠處幽幽傳來,聽起來像低聲嗚咽,在解釋一個說不清的痛處。

說實話,心中有幾分憂傷,幾分恨意。我憂,小女孩那么小就跟著父親欺瞞詐欺,等她長大了,會不會因此犯下大錯;我恨,恨現在的人違背良心做事,甚至欺騙別人的良心,讓人防不勝防。

或許經過時間的消磨,心中的恨意早已淡化,但是依然剩下那幾分憂傷。每當記憶的虹光在我腦海里閃現時,我都情不自禁的想要流下一滴眼淚,心中感慨道:可憐的孩子,可憐的父女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