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下的城市，在我眼中模糊成了一團光影。遠方的河像流淌的水銀，近處的人們匆匆穿行……腳邊，是碎了的眼鏡。
不知是何時被撞的，只聽得急急一聲“對不起”，風裹挾著塵粒迷了眼睛，陌生的世界，我第一次感到渺小如塵埃的自己。
踽踽獨行於悵惘與混沌之中，似乎有人在呼喚。“小姑娘……哎！”
一個老太太，我眯著眼看她湊近自己，又瞧她搖頭唏噓：“怎么讓盲人自己出來呢？”
頓時不知是氣是笑，我簡單解釋一二，便不多費口舌，將欲離開，卻被扯住衣袖。
“小姑娘渾身是灰，來老太婆家歇歇吧！”掙不脫，不得不隨她挪進裡屋。
昏暗的光線，打下橘色的影。屋裡一股雪花膏的氣息，蓋住了陳腐的朽木味。鼻畔有羅漢花甘洌的香味，我依稀能描摹出她的相貌：灰白髮，戴著發箍，藏青的外衫，笑起來的皺紋如樹的年輪。能感受到她輕拍著我身上的灰，明明素昧平生，卻似孰稔於心。
推開那盞茶，我想離開，剛欲道謝，卻聽她嘆：“謝謝小姑娘陪我這老太婆了……”和奶奶一樣的口氣，不知為何，心緊緊揪起，睜著雙眼，面前的她似乎和奶奶舊時一樣，灰白短髮，戴發箍，藏藍外衫，笑出年輪。猶如戰慄的幻夢顫抖著拒絕清醒，漾起圈圈漣漪的心湖不再平靜，置身於虛無一般的，世界裡的灰色因她驟地明亮。
我說：“奶奶。”
離開那間小屋，獨自摸索。
仰望夜空，不知怎地，浮出了繁星點點，低下頭來，淚濕衣衫。
因為有淚水，所以眼中的世界格外清晰。
穿透塵囂，只為擁有一雙墜入繁星的眸。
我與那老人漸行漸遠，她的身影，如繁星，明亮動人；如塵埃，渺小，卻充滿整個世界。
遠方的河像流淌的水銀，近處的人們匆匆穿行。我卻懂得用一雙含著淚光與悲憫的眼去注視一切。
善舉，如繁星，如塵埃，渺小，卻又那么真實地存在。
閉眼，是墨色的空，卻恍若置身星河，攜紅塵滾滾，踏歌行聲聲，引我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