縫隙

在一排課桌與一排課桌之間,似乎安裝著一排排琴鍵,時不時便跳躍出一個個師生情的音符,充溢著整個教室,叩動每一個人的心扉。

我的老師上課有個習慣,總喜歡捧著課本,在座位中間的過道里來回走動,津津有味地講課,還喜歡將手放在過道旁邊的課桌上。抑揚頓挫的聲音伴隨著恰到好處的肢體語言,一副滿腹經綸的樣子。因為我的座位在過道旁,而且我也是一班之長。因此,每次上課前,我都會將我課桌上並排放著的兩疊書合為一疊,在課桌外部騰出一條縫隙,以便讓老師的手輕輕倚在桌角上。這樣,老師上起課來更加自如,更加投入。

有一天上課時,因為我跟後面的同學講了幾句話,老師就大聲地批評了我。他那幾句近乎刻薄的話,一下子激起了我心頭的怒火,並在我全身熊熊燃燒。憑什麼他不聽我的解釋就連珠炮似的批評我,我是一班之長呀,這會損害我在全班同學中的形象的。

從那以後,我便不再正眼看老師了。每次上課前,我都會故意把外面的那疊書堆得特別高。上課時,他的手總是不得不不自然地垂著或抄在腰間,講起課來很不順暢。看著他的窘相,我開心極了,為我的報復成功而興奮。

這樣持續了好多天。終於,他把我請進了辦公室。

“你是不是還在因為我上次批評你的事情生我的氣?”我一進門,他便問我。沒想到他還記得!我低著頭,什麼話也沒有說,也許是還沒有完全消釋我心底的怨恨吧。“如果是我錯怪你的話,你可以說出來,我可以向你道歉。”我還是沒有說話,只是低著頭,手捏弄著衣角。“你最近成績都下降了,是不是因為沒好好聽我上課啊,老師不希望你這樣,也不希望師生關係弄得這么僵,所以請你別再怪老師了,好嗎?老師向你道歉,對不起。”聽了這句話,我的眼灼傷了。

之後幾天上課時,我又騰出了那一條縫隙,老師的手又一次按在了我的桌角,我仔細一看,他的手早已布滿了深深淺淺的溝壑,但被白色的粉筆灰填滿了,我的腦海里似乎又浮現出老師語重心長地教導我的畫面,又一次陷入深深的自責中

在隨後的幾天裡,我驚奇地發現,讓出空間的不止我一個,過道兩旁的許多同學都會在上課前騰出縫隙,這場景使我心中淌過一股暖流。

老師朝我微微一笑:“謝謝你的縫隙。”我也笑著答:“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