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魚

三歲那年,母親在生下妹妹後的第七天,就撒手西去了。出殯那天,當人們將母親抬向棺材時,我發瘋似地拉著母親的衣服不放,連哭帶鬧,想讓母親醒過來,求人別把母親抬走。那撕心裂肺的情景讓在場的男男女女,無不潸然淚下,慨嘆我這苦命的孩子。鄉親們每當對長大後的我說起當時的情形時,仍免不了唏噓一番。

雖然那時的生活是艱辛而酸楚的,但是父親還是儘量讓我的童年多些歡樂,多些色彩,多些愛。

那時侯,在我遼西老家的農村,一般家庭只能在逢年過節時,才能分到點細糧,而能吃上一頓饅頭,是件很奢侈的事。因此用麵粉做魚形狀的饅頭則是最期盼和最高興的事。每當這個時候,身材不高而又消瘦的父親,就會高挽著衣袖,繫上一條用黑色土布做成的縫有幾塊補丁的圍裙,用他那粗糙長滿老繭的大手,在案板上給我做各種形狀的麵食,印象最深的則是做大鯉魚形狀的面魚。

他先是將發酵後揉好的面,做成大致的鯉魚形狀,然後用刀壓扁並切出魚嘴、魚鰭——背鰭、腹鰭和尾鰭,用木梳齒輕輕地在上面壓印上條痕;用縫衣服用的頂針的半圓認真細緻地在魚身上壓刻上魚鱗,用紅豆在魚頭上做成眼睛。魚做成後,放在蒸鍋上蒸。這時候,我就會急切而耐心地靜靜地坐在鍋灶旁,盼望著面魚快點出鍋。揭鍋時,那白白胖胖的面魚,就是我童年父親的最大獎賞。把玩和品嘗肥肥胖胖的面魚,是我童年最快樂的事情,它給我帶來了很多美好的回憶。

如今生活好了,吃饅頭吃魚都是平常的事,但總難品嘗到當年吃麵魚的香甜。因為,面魚附載著我童年的快樂,更附載著父親對我深深的愛。每當憶及童年,想到兒時的往事;每當看到父親吃起我親手做的魚時,就會勾起我對面魚的幸福回憶,就會浮現出父親當年給我做面魚時的情景,使我面對父親時又多了幾許依戀,又多了幾許對含辛茹苦的父親的敬重,又多了幾許反哺的溫暖。

啊,面魚,我童年時的面魚,永遠香甜在心中的面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