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我撐著一把遮陽傘,雨把它淋得更重了一些。看著長坡上第二間白色的屋子,我說,我走了,你們一定要好好的。
一個人拖著行李箱,四個小小的轉輪攛過地面,為什麼我想起了你,父親。
不知道是多久以前了,那段回憶就像一朵浪花,淡得不起漣漪。
我和父親靜靜地走在雨後的公園裡,空氣純淨得沒有一絲雜漬,黃昏的陽光,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在天的邊緣還存留著一抹金黃色的煙霞,它輕輕地再回眸一望。路上的行人三三兩兩,還有幾輛破車似幾頭病入膏肓的老水牛匍匐在那裡,而父親的腳下卻出現了一個錢包,裡面裝著幾十元人民幣和一張銀行卡。我的心中本想要把它繼續放在路邊,省得惹麻煩,但父親卻不容忍這一切的發生。他撿起這個錢包,竟然硬生生地坐在旁邊的長椅上等待失主的到來,我的心中不禁泛起陣陣的無奈,父親總是這樣,無論在哪裡撿到東西為了要歸還給失主,他可以一直等到地平線發亮。
天色已晚,烏黑的天空中掛著一輪又大又圓的月亮,在天地之間,蒼穹之下,唯有它,長駐在時空。我向身後那片濃陰望去,一條破舊的長椅上仍坐著一個中年男人,蕭瑟的秋風拂過他那滄桑的臉龐,臉上的皺紋似樹的年輪般銘刻在那裡,寒冷侵襲著他的身體,他的雙手在瑟瑟發抖著,但儘管如此他的雙眼中亦儘是絕決和堅定。也不知過了多久,父親依舊坐在那裡,只不過嘴唇正在漸漸地變紫,雙手依舊發抖著,而他的眼神竟越發的絕決。終於在經歷了4個小時寒風的摧殘下,那個失主終於回到公園找到了她的錢包。
她從父親手裡接過錢包,說了聲謝謝就消失在了綿長的夜裡。而父親只會木訥地反覆說,不用謝啊,應該的。
我扶著他回家的時候,他興奮地像個小孩子一樣,說,閨女,怎么樣,你老爹厲害吧!他臉上擺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然後扶著背,哎喲哎喲地叫喚了幾聲。我放開他。他一個人,一步一步地走著,每一步都走得很穩。我站在他身後,慢慢地看著他,走過無限風光。
6年前,父親牽著我的手,一步一步穿越時光。
而如今,我牽著父親的影子,不知道跨過了多少山川和河流。
我回過頭來,拖著箱子走進站台,車子緩緩駛離,留下一路滴答滴答。
站台里早已沒了有些人的影子,而我牽著父親的影子。
我知道這次旅行會很長很長,但你我注定不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