駛向大山的列車

老汪是大學教授,退休後,他居然要到大山里去支教,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放棄城裡安逸的生活,真的想不通。

先前,我們並不知道他的這一行動。臨行前,他叫上我們幾個朋友,堅決地表示他老早就有進山區支教的願望。並且叫我們也去大山區里轉轉。我聽後大驚失色,說:“老王,你是不是發燒了?”他只是淡淡一笑說:“不,我體溫很正常。”

席中,就數我和老王最鐵,一個勁兒地勸說我也一塊去,但我只佩服他的精神,最終只是答應送他去山裡。

汽車到了山口就不能行駛了,於是,我倆背著和人一樣大的行李包,拄著木棍,一步一停地向大山深處走去,我不知道,那裡面會是天堂還是地獄。

一路上,我一直抱怨山路崎嶇,蚊子的惱人,而老王卻並沒有不滿,只是一邊和我聊天,一邊鼓勵我,說:你看這大山裡的風景多美麗。

我卻並不領他的情,說:“我真不該跟你一起來,讓我平白無故跟你一起受罪。”

“瞧你這熊樣,路雖然不好走,但風景總是美的,比你在公園裡看的美上千百倍。”我不由睜大眼睛,抬起頭,老王沒有騙我,眼前“橫看成嶺側成峰”的美景的確難見。

到了村子裡,村長、校長帶著孩子們來歡迎我們。他們看到我們時,一定會覺得我們沒有城裡人的光鮮摸樣,因為,我們渾身是泥,狼狽不堪。

村里只有兩部電話,一部在村長辦公室,另一部在學校,只是他們與外界聯繫的唯一方式。

孩子們穿得破舊,皮膚很黑,男孩子都是小平頭,女孩子都是羊角辮。看了,真讓人頓生憐憫之心。

教室是幾間土房,窗戶上的玻璃好多都沒有了,老王的辦公室用竹篾片隔成兩半,裡面就是他的寢室。

一個星期後,我一人離開了這裡,這真是個鬼都打得死人的地方,而老王義無反顧地堅持留在大山里,堅持他的支教工作,一晃眼三年過去了,老王回來了,我笑他說:“怎么樣,還是堅持不住了吧,那大山裡有什麼好的呢?”他沒有直接回答我的話,只是把他從山那裡帶來的山珍,分了不少給我,說:“都是家長們送的。”然後,說:“你得幫我一個忙。”然後,他要我張羅些城裡人淘汰的電腦,好讓山裡的孩子們長長見識。吃人嘴短,我只好把朋友的電話打了個遍,總算湊了十來台。

不久,老王又回城了,他是回城來查病的。檢查結果:肝癌晚期。醫生告訴他,他的生命已經不多了,要讓住院治療。老王拒絕了,把病歷扔在家裡的抽屜里,就這樣走了。他對家人說:“生命的價值只在那短暫的時間裡。”

他年近九十的老母親不知道實情,看到兒子再次踏上了去山裡的路,很自豪地說:“我這從山裡走出來的兒子,沒有忘本,沒有忘本!”

老王就像載滿知識的列車,駛向大山深處,把知識分給了孩子們。一年後,那山村國小的背後有一座新墳,墳頭堆滿了鮮花紮成的花圈,那是孩子們親自上山采的,又親手編織成的,上面寫著:王老師,我們永遠懷念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