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攤

看著窗外生機勃勃的綠,心中像是缺了一角。我叫嚷著,期盼著,疑惑著:為何冬的使者,那象徵這純潔與希望的雪花怎么還沒有來?窗外綠得肆意,窗內我的心卻一天天地沉下去,我這才明白我已經離開了那個晶瑩剔透的城市——哈爾濱,離開了那片雪白,離開了那種晶瑩,也離開了那個小攤。

初次見面是在大雪後的夜晚。白天喧鬧的菜市場在夜幕下歸於平靜,一條街像是被施了魔法,幾乎所有店鋪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一切都和往常差不多,只是雪地上似乎多了幾條優雅的線,向遠方延綿著,直到消失在雪地深處。在昏黃的路燈下,我看到了那個小攤。說是小攤,其實不過是幾個紙盒子拼在一起的一片地罷了,紙盒裡放著各種冰激凌,井井有條的擺放可以看出攤主是一個細心謹慎的人。攤主正低著頭,額前厚厚的劉海擋住了我探究的視線,她直接坐在雪地里,身體顯得有幾分僵硬,手在雪地里比劃著名,不知在乾什麼。

“老闆,來一個‘大腳板’吧!”“好!”她的聲音出乎我意料的好聽,語氣中有著幾分雀躍。她忽地抬起頭看我,眼中閃著期待的光,原本僵硬的身子竟顯得有些生動起來。我這才看清了她的臉。她是個眉清目秀的女孩,有著單薄嬌小的身材和一雙清澈的眸子,看起來大不了我幾歲。令人驚奇的是她小小年級,臉上竟有著看透世事的滄桑。我接過她遞來的冰棍,“還要不要別的?”她一手接過錢,滿臉笑容地問。“不了。”我迅速轉身離開,似乎是想無視她眼中的期待和殷勤。

冬天,還很長。

我於是常常經過那個小攤,也總是只買了一根冰棒就毫無留戀的走開,然而儘管如此,她仍每次都期待的問:“還要不要別的?”又被我無數次的給予否定答案。我快步走向下一個路燈,卻從未留意過背後的她,是以怎樣的姿態繼續坐在雪中的。

雪上仍有幾條線在延伸著,向著不知名的遠方。

又一個冬夜,我剛想離開時,被一隻蒼白贏弱的手攔住,她的聲音響起,如一汪清泉:“可以陪我說會話嗎?”不知為什麼,她一個個在雪中凍得發紫的手指讓我感到有些喘不過氣來,一股莫名的悲傷要把我淹沒。我終於知道她的夢想——成為一名畫家。由於某種原因,她只能在夜晚隻身坐在這冰天雪地中,以雪地為紙作畫——就是那些不斷延伸著的線吧?那些線是她夢想的見證,是她希望的譜寫!然而,卻只能任它們被過往的人群不斷踐踏,被一場又一場的大雪埋沒。時至今日,我仍無法忘記她在路燈下溫柔又倔強的聲音:“我想要一個畫板,僅此而已。”我終於明白她想要的是什麼,她的期盼與殷勤又是為的什麼。那些線似乎又從她身下延伸開來,繪出一副壯麗的藍圖,延伸向最美的未來——夢想成真。

在無數個轉身離去的日子後,我第一次回頭看她。燈下的她仍在雪地里畫著,臉上耀眼的微笑讓周邊的一切都黯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