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對岸，是一個小區，從我有記憶起，對面就是一面長矮牆，後面是矮房子的窗戶，還有一塊塊小園子。每天最感慨最幸福的，就是看著對面小園子裡一棵和我一樣的小樹，給孩子投下陰影，慢慢成長。
就這樣一天天過去，周圍的樓漸漸蓋起來，擋住陽光，每天照在我所處的綠地上的陽光，已不能滿足我的生長。日照時間的縮短，把我整日凝望的那個小園，也蓋上一層陰霾。
終於，我所在的這片綠地也被人盯上了。人來了，撥開草坪，掀翻土地，轟隆隆地打上地基，灌上水泥。
於是我身後就有了片工地一直施工著，水泥鋼筋一步步，一塊塊往上搭建，沒日沒夜。
每晚，鋼筋敲擊，機器打樁的聲音都持續著，我已無眠。一天天的消磨把天氣也磨得寒冷至極，磨得我枝條憔悴。不知為何，每當冬日微弱的光撒在河對岸那棵小樹上時，我的木頭心中就有一種希望，一種生命的感覺在涌動。
從前，我覺得這荒地上的樹才是幸福，有時認為對岸被人悉心澆灌的那棵，其實是拋棄了大家。現在，身旁的草皮，樹木已無蹤影，彼岸與對岸的樹，仿佛都變得孤獨了。
泥土被灰土、工業垃圾整得沒有了營養，我像失了根一樣枯站在這兒，幻覺中，聽見身旁粗暴的喊叫：“這樹不是說砍光了嗎？這兒怎么還有一棵？”“那我叫幾個人，把它砍了！”
我緩緩扭頭，看身後剩下的樹樁，自己立在這兒，是很突兀。我有些想流淚，卻不知為什麼而哭。
不知是哪一個夜晚，我身上一陣劇痛，便沒了知覺。倒下的瞬間，看見河對岸那棵小樹，那一刻，心中突然有了一絲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