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冬天有關的詩句摘抄

《一些詩句與冬天有關》

眾家兄弟 我的牙痛未愈

使我的話語斷斷續續

如果有一二滴詩意

此時

僅是我不小心掉落的幾滴淚水

這些日子

握一握你的雙手兄弟

秋天裡我走向沉寂

落木蕭蕭紅楓傷水之後

美得憂鬱了半個山嵐

兄弟我握筆書寫的雙手

軟弱生活不容易啊

秋水僵硬地流過我的身邊

蛙們早已準備了冬眠

寒冷的我還得在文字中尋找家園

家園。這個冬天我甚至懷疑

誰也不會傾聽我寒冷的恐懼

流向黑夜的是白天和陽光

流向快樂的是我深深的憂慮

憂慮。這精神的寵兒

正從秋天空曠的田野走來

步履蹣跚地走來

象一隻小小的夜鶯譏諷

我這個算不上詩人的詩

是的,兄弟詩人何為啊

凋零在人生枝頭的生命

愛和死的詩孤單單地伴著

痛苦。與生俱來

生活瑣碎。總不能淋漓盡致

無法,無法雄飛也未能

未能悲壯地雌伏兄弟

如果能在睡眠中死去

想像刀刃上馳騁

意氣風發地英雄拔劍

逐鹿中原 這姿勢

都足慰平生

眼含淚水 這是經常的事了

兄弟 草廬獨木舟一樣孤獨

已經不適宜躬耕和隱居

這個冬天 我將告別朋友和親人

面目全非地獨身

穿過森林 穿過沙漠

用我的血液流浪 嘶鳴

追尋悲哀和激情

遙遠的神話 傳說中有一個綠洲

在唐朝或是更早

詩人可以拿官俸吟詩作對

這是多么幸福啊

無邊無際的吶喊 比我的血液

更為深刻 更為輝煌

喔 兄弟

我這艱難地傾吐心聲的態度

不是隨意的語調說謊:

“我是你們的真理和道路

在我之前 你們什麼也不得到

在我之後 你們什麼都得到如同

什麼都不得到”

痛苦啊憂鬱啊

誰比拂曉醒得早

誰比痛苦睡得晚

兄弟 冬天裡光禿禿的

我什麼也看不見

連春天巨大的影子

也停泊在視野之外

絕望 在這遼不可及的地方

我獨自 承受著

脆弱心房的跳動

漸漸又隱入那一片

灰色的草叢之中

像一匹獨步 老了的狼

《牙牙學語》

現在 開始學習

在許多張嘴中 說出

自己的聲音

我的牙痛依然在進行

如三月的雪 悄然降臨

無可逃遁 只是我已放棄

愈治的願望 連根拔除

或許會使我短痛

從嬰兒長出第一顆牙時

這場災難就已注定

有一顆牙會夭折

使我 醜陋的面孔

更增蒼桑

這使我失去了許多

美麗的時候 也失去了許多

對人傾訴的機會 因為

一切緣自羞於啟齒

現在好了 病牙已拔除

疼痛進入我大腦

智慧被驚醒 突發的眷戀

瞬間的猶豫

我的說話不必東張西望

冰川期開始解凍

我已無力爬上陡峭的冰峰

途經冬天 比雪和冰峰更冷的

是我的白髮 兄弟

可我 精打細算

連今年也才二十二歲啊

有什麼 比

告別自己更加決絕更為痛苦呢

兄弟 你所經歷的我都不知道

陌生地看著總是親切

在生前 我須銘記

靈魂之上的是月亮

靈魂之上的是太陽

八月折桂 可笑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一些花朵一付病容的樣子

自己殺死自己

這季節嬗遞的必然

就像 死後

葬我於黃河 長江或是草原沙漠

這也應該是生命的必然

兄弟 現在請跟著我

把手放在經書上起誓:

釘我的靈魂在十字架上

這種虔城的神聖儀式

不管你願不願意接受

紅塵漫漫 桑田蒼海

此生多桀 年年月月日日

累積起來的疾病 總在

午夜的時分潛出體外

像我抽著劣質的紙菸

呻吟著牙牙學語

吐出的一行行或短或長

或歌或泣的詩

《我窮得只剩下錢了》

詩歌在誕生之日就已遁去

所有的鮮花都會凋零

而痛苦和愛不會 真誠不會

我窮得只剩下錢了

包山底 這個丁點大的小村

江湖中聞所未聞的苦難孩子

就是我 我的母親

生我於公元一千九百七十三年

五月二十八日 石榴紅的季節

我哭著降臨人間

我的父親,一位老實巴結的農民

我的母親,一位勤勞又善良的婦人

教給我的第一詞就是:活著。

活著 我舉筆為劍

艱辛地闖蕩字裡行間 以詩為歌

醉酒尋歡 尋找著失落人間的

愛和真誠

我隻身苦旅 跋涉于山村

跋涉於沙漠之中 有一隻

無力的駱駝如我枯瘦

背負著故土遠行

置身於世 何謂悲 何謂喜

何謂痛 何謂苦

包山底 這苦難中長大的孩子

早被學會容忍 平心和氣地

而對生命之輕之重 活著

就是證詞

野山野水間 我

無聲無息地走入

深夜未眠的靈魂夢幻

禪靜幻美如當年父親給取的名

早就預定我一生

窮得只剩下錢了

我窮得冬天只一件夾衫

破舊的衣襟上

淚痕深深淺淺地嘻笑呻吟

歲月的秋草亂蓬蓬地爬上

早生的白髮 未老先衰

包山底,

臉上交錯著江河般的皺紋

在秋天的未尾 穿一雙草鞋

柱一支木仗 吟詩

熱淚沾襟 對著夜半昏黃的燈火

舉半壺冷酒

《太陽》

穿過整個冰川紀

我已心力憔悴 負荷得更多

太陽在地平線升起

詩歌的光芒 洞穿黑暗

在向我招手

太陽 普照一切的光芒

我祈求一生的花冠

把我從死亡的邊緣引向新生

太陽 我情願失去眼睛

被黑暗包圍

遠離人跡 包括少女和鮮花

憑靠思想和穿透一切的詩歌力量

行走 四處奔波

暮鍾沉啞 我的聲音只有一隻

夜歸的蝙蝠在傾聽

春天過去了

夏天過去了

秋天過去了

而冬天則在這個季節

懷疑太陽的能力

下了許多純潔的黑雪

太陽總是在無奈的時候

這么圓滿地走掉

而我心裡卻總有一些事

是怎么走也走不掉的

我做過許多雪人

但沒有一個活到今天

太陽很近

太陽很遠

這是一個童話

太陽的旅途

沒有死亡

只有季節鋪著路面

《另一種形式的抒情:水》

與我親近的兩種物質:水與酒

同樣芳醇 水的抒情如雪一樣

潔白

渴望的人在河流邊匆匆過河

遠去

臨水而居 逝者如斯

朦朧的水氣瀰漫午夜的靈魂

智者在川上嘆息:

水 主宰萬物的精靈

古典的 現代的水並沒有

什麼質和量的不同

上帝說:要有水 於是

就有了水

有了水使女人的臉紅潤起來

有了水使孩子鮮活起來

有了水使河川豐滿起來

有了水使鳥兒飛了起來

有了水使莊稼站了起來

候鳥 魚和音樂

水的靈魂 在我的詩歌中

在河裡游泳和岸上行走的人

都小心翼翼地站隊

慢慢地淌水過河

等待我的分封 諸候和王

從水到冰 眼睛和手無法觸摸

只有耳朵和呼吸企及

這漫長而迅疾的過程

一半是鬼哭 一半是魔叫

精神的王 性靈的王

水從上游分流自己

在下游統一自己

靜靜地從冰川流向平原

從遠古流向明天 睜眼看人間

我的諸候和王 還有我的詩歌

興衰榮辱過眼雲煙

《記事:十一月二十七日》

這些日子

你們都在忙些什麼

掙錢 跳舞 看電視或者

找個女人談戀愛

把日子一天天打發了過去

輕輕鬆鬆

而我不能。我只能備課

教書 改作業什麼的 或者

靜靜地坐在椅子上

讓鬆散的骨頭

聽聽自己的聲音

打開書本和文字

說上幾句知心話

我是粗人 憑著良心說

算不上吟詩典雅的詩人

這么多年

這么多年我一直蝸居斗室

莫名地狂笑和哭泣

慘澹地經營微笑

唯一的雅事我能

心平氣和地坐在門檻上 喝酒

看時光不再

漂泊的樣子

只有些細節能讓人記住

無所事事

所謂深刻

雞零狗碎 浮淺的快樂

張開嘴唇 撕裂新愈的傷口

就有些深刻的血液流出

在這些血液中 寫詩

或是離經叛道 不務正業的事

歡樂和悲哀隨意地出出入入

只是我無法在靈魂深處

自由自在接納或排斥什麼

人在江湖 身不由已

這種內傷的深度和尺寸

只有自己或可丈量

語言因禁在胸腔之中

斟斟酌酌之後 還得

閃閃爍爍地表達:活該

罪過

還得孤苦多久 還得堅持幾時

會不會有人為我流淚

這已經不重要了

我已經很累

累得搬不動許多眼淚

只求給我點時間

給我點糧食和水

在這小小的方格稿紙上

好有力氣 點燃最後的一支蠟燭

照亮或者燃燒所有的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