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迷惑-作文

我喜歡冬天。

兒時的冬天要比現在冷多了。那個時候,冬天裡的氣溫經常低到零下七八攝氏度。池塘里那厚厚的光滑如鏡的冰層,就如同現在的滑冰場,總能讓我和夥伴們痛痛快快的摔幾跤。早上起床,樹枝上,屋檐下,溪水旁。到處懸掛著如同能工巧匠雕成的各式各樣晶瑩剔透的玉玲瓏,令我和夥伴們愛不釋手。望著五花八門可愛的冰塊,我們用那紅紅的、圓圓的、胖呼呼的小手扳下來張i嘴一咬,咔嚓一聲,便能咬破冬的沉默。這個時候,如果下雪,那就更有一番風味了。迎著飛舞的雪花,我們在雪地上跑著,嘻笑著,追打著。一邊用嘴咬著冰,又一邊抬頭用口接著雪:“喔……下雪了……喔……下雪了”。就這樣,潔白的世界,到處留下我們童年天真無邪歡樂的笑聲。那雪地上歪歪斜斜的小腳印,就成了我們在冬天裡烙下的印痕。

我喜歡冬天,是每到過年的時候,父親總能讓我姐弟們穿上一件嶄新的蘭布褂子。

我喜歡冬天,是父親能在寒冷的冬天的晚上,用他那創造天地改變山河的大腳,夾住我還不曾走過世界,踏過風浪的小腳,讓我不在怕冷。用他那長滿老繭,溫暖如春的大手,握住我還不曾描繪世界,寫過人生的小手,讓我不在膽小。所以,每年的秋天一到,我就瞪著大大的眼睛,盼望著冬天的來臨。

也許,是我年幼無知,又也許,是艱難歲月的無奈吧。居然我最喜歡的冬天,恰恰就是父親一年當中最傷神而又最難過的季節。這不,那個時候我只知道,每當冬天來臨的時候,父親的眉毛就不再舒展。一到過年,特喜歡笑的父親,臉上的笑容就很難看見。哎!我可憐的父親,我親愛的父親,我尊敬的父親,幼稚不明事理的我,又怎能知道這其中的緣由呢?

現在回想起來,還確實不容易。七十年代初時,我家裡有六口人吃茶飯,就全靠父親一個人掙工分。【在我的印象中,母親可能是生得多的緣故,以至於身體一直不是很健康】在生產隊做一個工日,男勞動力得到的是整十分工。而單價只合到兩毛錢。也就是說,父親拚死拚命乾一天的活,就只能賺到少得可憐的兩毛錢。一年到頭下來,全家人的吃本身就是個大問題。這不,家裡年年都是隊里的老超支戶,哪裡還有什麼節如的錢。可到了年關,精明能幹的父親總能湊集到我們姐弟四人來年的書籍費,還有新年每人的一件新衣服。然而,就是那么的一次,刻苦銘心,讓我徹底打破了對冬天的夢想。( 文章閱讀網: )

事情,回到我十歲的那一年吧!眼看著離過年,只有那么短短的幾天時間了。我感到特別的奇怪和難受,因為,平常到了過年的前十幾天,準能看到父親扯來的新布和母親做的新鞋。可為什麼,今年就只看到母親納的新鞋呢?父親沒有扯布,家中也沒有請裁縫?難道今年不做新衣服了?心裡有點著急,但我同時又有點怕問父親。苦苦熬過了一天,居然還是沒有動靜。認真有韌勁的我實在憋不住,就去問母親。母親對我說:“我怎么知道?你去問你爸。”於是,我找到了正在崗邊油菜地里除草的父親。

“爸爸”,我說:“今年怎么沒有扯布啊?我們不做新衣服了嗎?”

父親停下手中揮動的鋤頭,雙眼抬頭望天是半天沒有做聲。於是,我又開始問第二篇:“爸,今年怎么沒有……”

只聽見“啪”的很清脆很響亮的一聲。我的話還沒有說完,臉上就突然挨了父親重重的一巴掌,直打得我眼睛直冒金星。

“別人家都有新衣服穿,就你沒本事?我要啊!嗚嗚……”當時我用手捂著被打的左臉,對著父親是一邊大跳一邊哭喊:“我要新衣服,嗚嗚……我要喔……嗚嗚……”十歲孩子悽慘的哭聲,在崗邊久久地迴蕩……

傍晚時分,父親也終於回到家了。當他看到我被他打得腫得如同五指山的小臉時,父親傷心地哭了。他把我緊緊的抱在了他的懷裡,吻著我的臉蛋。而我就揚起我那脹痛如同火燒的小臉,死死地訂著父親的臉和眼睛。因為,在我的記憶里,從未見到父親掉過眼淚。於是,父親的眼淚掉在我的臉上,我的嘴裡。那鹹鹹的,澀澀的滋味令我至今回味……

時間過得很快,隨著年齡的增長,自己一天一天的懂事。本來,多少次,卡在心頭的疑問和迷惑總想對父親問過明白。然而,每一次話到嘴邊,又總是難以啟齒。是啊!身為兒子的我,難道還要在要強的父親面前,在他那段傷心的往事上去捅一刀么?我不能,憑天地良心來說,我不能?要知道,父親可是一個面對困難從不低頭的人,也是一個寧願站著死,不願跪著生的倔強的而又正直的老共產黨員。

就這樣,我帶著傷心帶著迷惑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走過了幾十年的風風雨雨。到如今,我自己的一雙女兒,也已遠遠地超過我那個時候的年齡了。而我那親愛的父親,也早已離我而去、長眠於地下了。所以,每到冬天寒冷季節來臨的時候,一想起那段辛酸的往事,我就控制不住自己傷感的淚水和深深的懷念……

一千種理由也好,一萬種理由也罷,我為什麼要明白?要知道,我慈祥的父親,原本那艱辛難忘的歲月,這點芝麻蒜皮的小事又算得了什麼?我敬愛的父親,您在天國還好嗎?如果有緣的話,我希望,下輩子您還做我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