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著

疲憊地倒下,順著面頰淌出的汗在冷風中凝注。由冬轉春的季節里,火熱的心裹著一層殘存的寒冷,你燃起的最後一點熱度,也被澆滅,融成了汗,辛苦的流淌。

“這一段好難,吹不了。”氣溫不是很低,但我指尖已發冷發麻,放下葫蘆絲,抹去額角的汗,我竟觸到了灼熱的體溫——那是剛才吹奏一首新曲時緊張不已的汗。

老師放我去玩兒,竟也沒有扣我下來練習。只是打開那首曲子的伴奏,從掛鈎上取下自己的葫蘆絲,江南絲竹的合奏隨即響起。

杭州西湖,殘月朦朧。斷橋在煙雨中,積澱著白娘娘那稠厚的傳說。《斷橋殘月》,這是這首曲子的大名。不明老師的用意,坐下細聽。

老師很動情。淒婉哀怨的曲調從沉寂的深處響起,訴說著無數悲愁與哀思,嘆息著人生的苦悶與不平。曲調略一頓,猛然加了速,變得高亢激昂。無數鼓點像是人生中困難的敲打,響亮鏗鏘。這正是擊垮我意志的那一段,我在這裡放棄了堅持,老師卻在這裡執著堅定,閉眼凝神,竟不慢節奏半拍!

我的心懸著,直到最後一個音低沉下去。

“你要不要再試一次?”老師問著,眼中有深意。

我好像聽見內心深處的疾呼,我要向張牙舞爪的困難挑戰!我要超越這一切!

雙手觸及葫蘆絲的一瞬,身體裡涌動著熱情的情懷,裡面的火花,又燃燒著力量,音樂聲又從頭響起,手指像擁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靈活地跳躍起來。

我把自己鑄成西湖畔的一棵樹,唱起了斷橋上響起了千年的歌,仿佛看見一陣狂風吹起,夜的蒼穹掀起了星海的波濤,平靜的西湖涌動著水浪。煙雨驟然變大,圓潤的音調化作雨滴,墜入湖水的擊打,敲點般的節奏,讓我的手指一遍遍地加快速度。

我的心還是緊繃成了直挺的船篙,只要錯過了一個音,西湖夢就轉眼破滅。

堅持下去……

我知道我用力地接住音孔時發紫的關節正摩擦著發出聲響,有些酸脹的手臂卻從不停止地隨著節奏上下舞蹈,有汗從我手中滲出吧?我不願分心,手指只是一味飛速蹦跳。

“鐺——”悠長的最後一個音符,終於像明月劃破陽雲一樣顯現了,我長舒一口氣,自信地笑了。我不是那個喊著放棄的傢伙,而是抓緊了真正的自我,眼神變得堅定而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