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的平衡式

二十歲之前我在臨泉艾亭

一個叫王新的村子度過,那裡充滿了疼痛

二十歲之後,父母把我交給了不明方向的颶風

從此我攪拌在東南西北各個漩渦,二零一零年的情人節

我沿著大京九生澀的路軌來到京城,兩手空空。

坦率地說,這座燕山腳下的巨大城池,

冬冷夏熱,交通閼塞,空氣污濁

以及永無休止的房價攀升

帶給我過多額外的傷害

而且這些傷害全是內傷

春天的大風和沙塵暴狂奔襲來

總有一些釘子和塵土通過生命的路徑

在我體內潛滋暗長,

成為我對這座城市難以忘卻的記憶和隱痛

這並不等於我就憎恨它,相反,父母教我學會感恩

每天從望京北路十六號回去

我默默念叨,幾年了,我活在這裡,努力工作,養家餬口,思念親人

璀璨光明的盡頭我看不見前程

莊嚴巍峨的廣場滿足了小人物的願望

而我通過四通八達的捷運學會了發散思維

這滿地流淌的金屬和並紛繁雜亂的工作,也是我的衣食父母

至少我暫時離不開他們,你可能看見過我的樣子,

含著眼淚笑著過

作為一種理療的新方法

老家的院落和屋後開滿了藥方。

慚愧,我曾無數次詛咒它的貧瘠和寒冷,一場不大的雨雪

從臘月潮濕到龍抬頭甚至延長到六月的泥濘。

我發誓要離開父母和土地並轉身離去,

把它從一個生鏽的名詞,抽象成模糊的詞根

二十多年的漂泊、反抗、屈辱和妥協

讓我知道詞根就像陳年的種子

只要有一滴淚水或者一粒汗水浸泡

在夜深人靜的孤月燈盞之下

就能開成一朵細腳伶仃的黃花

甚至,我能感覺手掌里的河流發端在豐沛的淚腺

和父母一起勞動時才波濤洶湧

而這幾年,我雙手裸露河床

只有靠著回憶漲潮

現在,親人乘坐的帆船天天穿梭往來

空空蕩蕩,沉沉甸甸

母親,從高中算起

這么多年,我始終像一隻孤單的候鳥,寒暑易節,南北奔波

茂密的羽毛凌亂凋謝在鋒利的刀口

品嘗過世間冷暖的頭顱打磨的鋥亮

二十多年的長度,就像疾速的高鐵無暇看清車次

母親六十七歲,父親六十八歲,孩子讀著高中,外婆八十六歲辭世

再過二十年,我散播在內心的還鄉草籽

越過高低不平的大雪和穀雨

能不能結出熟悉的果實和枝葉

溫暖我這小小的寂寞胸腔

從故鄉開始的旅程

起起伏伏,路轉峰迴

將耗盡我單薄孤獨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