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原風景

有多久,鞋底沒有沾上這片土地的泥了;有多久,未聞船櫓親吻碧波的親昵了;又有多久,未曾,聽你溫聲細語講述零零落落的故事了。

乍聽鄉音恍如隔世。

村口的大樹猶如一個安詳的老者,靜靜窺視著村子的興衰變遷,午後的陽光白晃晃的,透過大樹不是很繁密的枝葉,照得青石板有些反光。眼前模模糊糊的景象在腦海里漸漸清晰。

那大片大片的紫雲英啊,猶如一塊紫紅色的毛毯,從田野的這頭,鋪到了那頭。淡淡的花香悠悠地躥進鼻孔,整個身子都舒坦了。赤腳沿著田壟走去,耳畔蛙鳴聲不斷,仿佛在歡迎你的到來。看著滿田坂的紫雲英,你定是閒不住的。三兩個小夥伴一起下田采。乍看一眼,花都差不多,但細細地看,都是不一般模樣。有的花瓣是緊挨著的,契合有度;有的花瓣稀稀落落,別有風致。有的花紅得熱烈,有的花粉得羞澀,還有的,微微透著紫,不張揚也不低調,多數花則是撲朔迷離的粉紫,韻味十足。

在雞犬相聞的小村落,催促貪玩孩子回家的往往不是詭譎的夜色,而是母親的一聲召喚。當那句“囡兒,吃飯啦”借著空氣傳到耳邊的時候,我們立馬一手提著鞋,一手拿著戰利品,狂奔起沾滿泥土香的腳丫子,心裡想著的便是必須趕在母親發火前洗漱乾淨老實地坐在飯桌前。

待到開飯後,又哪裡肯安生吃飯,胡亂吃了幾口,立馬放下碗筷出去尋小夥伴了。那時候便是黃昏未盡,夜幕未臨之際,河沿的欄桿上倚的都是光膀子的男人,多數嘴裡都叼了根煙,一邊吞雲吐霧,一邊向旁邊留著青鬍渣的小兄弟誇讚自己婆娘的床上功夫。女人們則是扎堆在一個角落,拉著家長里短,罵罵咧咧地道自家男人連買菜的錢都不給她。每當這個時候,頭頂電線上密密麻麻歇著的燕子總會應景地鬧個不停。熱鬧一陣子,人乏了,也就散了,只留下深藍色的天空中,散落著眨眼的星星。

“丫頭,丫頭,我老遠瞅見你到了,卻沒想到在這棵老樹下定住了。”母親一邊拎過我的箱子,一邊埋怨道。我對她微微一笑,沒有做聲。一陣過堂風把我們送到了家門口。

母親在廚房忙活開了,硬是不要讓我插手,我樂得清閒,倚在門旁聽她講話。“你都不知道,前陣子村里人因為建廠的事跟村委鬧了場呢!”母親多年來練就了的八卦開場白,於是我配合地好奇地問“喔?”“就是村後頭那一大塊地,村里賣掉了,據說要來建橡膠廠了,”母親轉過頭來解釋道,見我一臉疑惑,又補充“就是你小時候經常去玩的那地兒。”我低著頭,半天才答了句:“原來是那地兒啊。”後又自言自語地反覆輕聲嘟噥著那句“原來是那地兒啊”。“可不是~你四伯還差點跟人打起來,這小老頭還以為是當年光膀子的時候呢!”母親說到這裡笑了笑。我安靜地走到飯桌旁,等著開飯。

這餐飯吃了好久,久到我聽完了母親講的細細碎碎的一籮筐故事,什麼小時候和我一起玩的思思上個月嫁人啦,屋後那個瘋老頭因著喝了酒一頭栽進了河裡就那么走了,村口頭那棵老樹村里賣了兩千塊,要給它進城了。

洗完了碗,我跟母親提議:“媽,過會兒我們去散步好嗎?順便去水庫那看星星。”我以為母親會很高興,卻聽見她說:“哎呦,哪看得到星星,還是一家子看會電視吧!”我頓了頓,起身推開了窗,探出了頭尋了半天,然後指著一顆忽明忽暗的星星轉頭對母親說:“媽,你看,只要肯找,還是有影子的。”

夜裡,我做了一個夢,夢裡面有大片大片的紫雲英,思思和我因為玩性大忘了吃飯的時間被我媽叨念了幾句,我一個人掛著淚珠子在大樹底下抽泣,哭得有一聲沒一聲的,四伯見過一副可憐樣,抱著我去了水庫看星星,那眨巴眨巴的星星,就像一雙雙小眼睛

高三:唐晶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