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王小帥導演的《我11》勾起了很多回憶,三線的廠礦生活讓這些導演可以把特殊時代的特殊經歷展現給有同樣經歷的人,而同樣經歷的人卻可能有不同的回憶吧。
我跟隨父母先後在兩個不同的廠礦呆過,沒上學前在二廠,每天瘋跑的玩耍中發現有一些特殊的女人。觀察她們成了我的一大愛好,其他的小夥伴玩的時候,我卻在痴痴地看著這些女人的一舉一動:她們好像不用上班,她們好像也不用幹家務,更奇怪的是她們好像都沒有小孩,她們每天穿著和我們母親不一樣的花哨的衣服,梳著用火鉗子燙出來的捲髮,畫了眉毛、塗了口紅,翹著蘭花指磕著瓜子~~看著怎么都像國民黨女特務或者舊社會的闊太太。
正當我用兒童的智力水平怎么都猜不透這些女人是乾什麼的,正納悶,被大人發現了,媽媽揪著我的耳朵托回家就一頓胖揍。
在媽媽連打帶罵中,我斷斷續續地明白了這些女人的來歷,她們大多是戲子或青樓女子,舊社會被國民黨官員收為姨太太,解放時男的帶著老婆和孩子逃到台灣,這些姨太太為了生計很多就嫁給了解放軍的官兵,這些軍人復員後就來到了一些軍工企業。
大家都把她們當作好逸惡勞的壞女人,我的行為導致的嚴厲懲罰那是必然的,從此我再也不敢接近這些女人。上學後到了一廠,也漸漸忘記了這群女人。
上班後,住在單位的平房,出去、回來都要經過一個孤老太太家,老太太的家大白天也總是黑洞洞的,枯瘦的老人總是一襲白衣或黑衣,不由讓我想起白雪公主的後媽,每次總是急匆匆走過她家,從不敢向門裡張望。有一天,中午下課回家,依舊急急走過老太太家,可是依稀聽到斷斷續續的呼喚聲“姑娘……姑娘……”預感到是老太太的聲音,我猶豫著停下腳步,極不情願轉過身,果不其然,黑洞洞的門裡傳出微弱的呼喚,好奇和不忍戰勝了恐懼,我小心翼翼走進她的家門。
適應了黑暗後我看見老太虛弱地坐在床邊,我不知所措地看著她,“姑娘,麻煩給我倒杯水”,我順著她指的方向找到水瓶,找了個還算乾淨的碗倒了碗水,水已不燙,不知是水瓶不保溫還是幾天前燒的水,我心裡一陣悲傷,下意識說:“水是溫的,我回家給您倒點熱的吧。”“不用,你好人有好報,這就行,就行”看著老太太枯瘦的手接過水一口氣喝完,我心情沉重地回家。
我開始有意從鄰居那打聽老太太的情況,終於明白我見到了小時候見到那一類女人的晚年,唯一依靠的老公不在,靠著單位的一點撫恤金,過著無兒無女的淒涼的晚年。積蓄所有的能量,只為像花一樣開放,用自己最美的展示找一個一輩子的依靠,可繁花過後的寂寥誰能看見。是該感慨男人的無情還是悲嘆女人失去自我的可憐。
我無法知道,只是作為一個女人,心裡酸酸的很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