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後,再次回憶起我的外公外婆,我這才明白:阻隔在我們之間的那扇門,其實一直開著。
又一次回到故鄉。推開院門,陳舊的木製門發出它特有的吱呀聲,混合著久遠的古樸韻味。一切還是記憶里那熟悉而簡陋的小院子。太陽正打著呵欠,慵懶地向山腳下一步步挪去。在太陽的餘暉下,看著這老房子緊閉的木門,它曾久久地刺痛著我的心。
院子裡長滿了雜草,一叢又一叢。籬笆旁一輛陳舊的木製手推車映入我的眼帘,緩緩地蹲下身,輕輕地撫摸著那沾滿灰塵的把手,我陷入了沉思,過去的一幕幕,鮮明地浮現在眼前:不必說小時候我和外公用它載年貨時的歡聲笑語,也不必說外公每天用它推我上學的關懷,更不必說那是我們全家唯一會使用的代步工具。而如今,又怎能教我不感傷,教我不懷念?
抬起頭,那緊閉的木門觸痛著我的神經,泛黃的春聯仍殘留於木門,依稀可辨認幾個字:歲歲平安。它仿佛在告訴我:門已鎖,物是人非,昔日美好已不再。我走近,小心翼翼地探著頭,從門縫裡窺視屋裡的一切:夕陽映照在斑駁的破牆,屋內依然明朗,我似乎又聞到當年外婆釀的豆瓣醬的香味。過去生活的一幕幕撲面而來,幸福、淳樸,但我觸摸不到,一切都回不去了,永遠地。
輕輕握住那上了繡的鐵鎖,我已淚眼朦朧。過去在這老屋子裡簡單淳樸的日子,是怎樣的一種喜悅啊,它仿佛一杯陳釀了上千年的美酒。我這才曉得,思念一經沉澱,發酵,才能愈發釀製得這般佳品。望著杯中琥珀色酒汁,濃郁如蜜,芳香撲鼻。堆積的思念,慢慢地,從喉胃、至於心生,如一線,令人感慨,不禁潸然淚下。這種幸福感餘留心間,似乎在告訴我:雖然物是人非,但過去的仍然留有痕跡,思念的門其實開著。
臉上的淚水漸漸風乾了,我也拉回了思緒。我似乎漸漸明白:這老房子,是我夢的搖籃。兒時的生活,雖再也不會回來,他們被這道上了鎖的木門,擱在另一個遙遠的地方。但美好的記憶卻會成為永恆,其實,過去的並未過去,兒時的記憶會陪伴我的一生。外公外婆,他們也依舊活在我的心裡。
離開了小院,又一次將木門上了鎖。我希望這些幸福的回憶,猶如思念的院門,其實一直開著,陪伴我的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