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兒童的時候,總是一直淘氣著,家裡面的牆上至今都還保存著當年的腳印和圖畫。話說回來,小時候的任性可不能沒有人陪著一起任性,這樣一來每次挨罵的時候至少還有一個人一起挨罰。那時天真的我,真是這樣想的,於是乎,就認識了隔壁家的長女—杉子。
杉子的全名叫夏雅杉,因為她家裡的人都是這么叫她的,所以直到後來才知道了她的全名。杉子是家裡的大女兒,有兩個弟弟,平日裡看她洗全家的衣服和乾所有的活兒時,我都不忍心,可每次她都笑著說:“沒事兒,我很快就幹完了。”但是你要明白,當她在做這些時,她的親媽正坐在茶館裡打牌吹牛,那一年,她只有9歲。
有一年是杉子滿十一歲的生日,我快滿9歲,我提議買一個生日蛋糕,好好慶祝慶祝,可是杉子卻拒絕了,她說她不想向她爸媽要錢,能節約就節約些。我才想起來,杉子家還有兩個弟弟,並且家中也不寬裕,就順著她了。後來,我們騎腳踏車到各個角落兜風,我現在都還記得,那天的我們是無比的快樂,無比的無憂無慮。杉子還說,如果哪一天她自己賺到了錢,一定會買一個大大的蛋糕和我一起分享,雖然這個蛋糕並不是生日蛋糕,但在我看來,卻是比只有一年有效期的生日蛋糕更要美味得多的。
可是,不幸卻發生了。
那天晚上,我和杉子兜車後就各回了各家。可第二天,杉子就不見了。其根本原因是:那天晚上,杉子的媽毒打了杉子一頓,說她是個野孩子,成天不知道回家,連晚飯都忘了煮```````這些都不算什麼,最重要的是杉子的媽罵溜口了,連同當年算命先生的瞎話一併罵給了杉子。原來,當年杉子她媽生下杉子後,按農村裡的習俗都要找個半仙看看孩子的星運。當年的半仙說杉子是剋星,要剋死全家的災星。此後,全村人都跟避邪似的躲著杉子家,這也是為什麼我總看見前村張婆在背後指點著杉子了。後來杉子的媽又生了兩個兒子,杉子就理所應當的成為了家裡的傭人,與她的親生父母完全扯不上半點親情關係了。我時常感慨,為什麼老天要上演這樣一出人生悲劇,而杉子正不偏不倚地為女主角呢?
杉子總算找到了。我第一眼看見她時,讓我的心顫抖的是她狼狽地蜷縮在角落裡,是她那雙迷惘的雙眼,是她那對不知人生的航帆在何處揚起的眼神。杉子撲過來緊緊抱住我,也許她真的累了,任自己放縱了一次,我從未看見過那晚的杉子是如此的咆哮,崩潰,絕望。哭出來也好,哭哭這九年的苦,哭哭這九年的人情冷暖是有多么的寂寞。杉子哭不出聲了,便趴在我的肩上沉默著,那一刻我覺著她每一次呼吸都是令人心疼的。我能感覺到她的心臟是有多么脆弱,似乎再有一個指頭的觸碰就會心碎,我想我應該是阻止那個觸碰她心臟的人。隱約中,我看見了她手上的紅痕,不用猜,這又是她媽的傑作。我問杉子,疼嗎。杉子低著頭說,再疼的傷痕總有不疼的一天,所以,她應該去期侍那一天的到來,而不再是糾結過去。她抬頭看著我,無奈地苦笑著對我說,我是永遠也無法明白的。真的嗎,杉子?我真的不會明白嗎?那為何我還能感受得到你的悲涼呢?我凝視著杉子,那一瞬間我好想告訴她,我好想保護她。哪怕我不知道杉子在想什麼,我只想與她一起去撫慰那些深不見底的創傷。那晚,我就這樣陪著杉子,在一個破舊的土草堆旁。時間,過得是如此漫長。
其實在我的印象里,杉子是一個很乖的女孩。只知道平日裡素來是一個馬尾配著一身泛舊的休閒服,不是與街上成三結四的一群非凡女孩般穿得那樣嫵媚和浮誇,那些著裝在杉子眼裡只不過是內心世界為自卑打造的包裝品罷了。記得她配眼鏡時,還是我慫恿的,一來想保護她的視力,而不要為節約錢而壞了自已眼睛。我經常勸她:“你媽又沒把當親生地看,你又何必為她省著那些錢?”二是想看一看她戴上眼鏡是什麼樣子,果然,配上眼鏡後的杉子透露出一種成熟、穩重和漂亮的氣息。
在學校里的杉子,成績理想,是老師心裡的好學生,寫到這裡,正印證了一句話:人只有在絕境裡的時候,才懂得什麼叫做義無反顧。我想杉子也想為自已爭口氣吧。記得杉子對我說過:“我好嚮往藍天的無邊無際,每當我累了,就看一看它,這就是我唯一的依靠。”
其實到現在為止,我都不知道究竟是杉子讓我懂得了這些人生道理,還是老天要讓我看這場命運囚牢。
自從我上中學後,回去的時間就慢慢少了,我和杉子已有兩年未見。前天,從媽媽那兒得知杉子進戒毒所了。我想這其中定夾雜著太多太多不為人知的事情,也許是天意,也許是人為。
杉子今年十七歲,每個女孩的青春和夢想都付出在此。而杉子卻要在冷冰凍的鐵柵欄里度過屬於她自已的花季。我記得,我答應了自己要保護她的,可是我沒有做到,我食言了。如果一切從頭再來,結局還會如此離譜嗎?老天待她不公,真的不公,從她出生的那一刻起,老天爺就和她開了如此一個玩笑,真的是太可笑,可悲。
我無數次地幻想,若是杉子與我一樣,擁有著一個完整且幸福的童年,此刻一定是在為高中而奮鬥著,為自已原本精彩的人生而打拚著,而一切都與現實顛倒了。
我好懷念我們在一起的日子,杉子。
你永遠都是我的好朋友,杉子。
我們的友誼需要你,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