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歸不歸

“若得阿嬌作婦,當作金屋貯之也。”

——劉徹

未央宮的宮門關閉了,留給她的只有那空蕩的宮殿和他冷漠的容顏。淒冷的月光灑在地上,像散了一地的細沙,她伸手去碰,卻什麼也觸不到,就像她再也無法那樣親密的撫他的臉。

猶記那時,母親問他:“阿嬌好不?”他揚著那樣陽光單純的笑臉立下金屋之誓:“好!若得阿嬌作婦,當作金屋貯之也。”她滿心歡喜,戀上了那個小小的少年,身為長公主之女,她只能嫁給未來的皇帝,疼愛女兒的館陶公主自然盡全力輔佐劉徹登上皇位,她也如願嫁給了他。

於劉徹而言,陳阿嬌可謂是他輝煌人生中的一處敗筆,只要有她的存在,就時刻提醒著他,這個皇位是如何得到的。十年夫妻,她愛他入骨,他卻總是想著如何掩飾這段屈辱,直到遇見那個她——衛子夫。

衛子夫的到來讓她有了深深的恐懼感,阿徹對她不再理睬,連逢場作戲也不願。她看著那個女子,一襲白衣,巧笑盼兮,伴在她的夫君身旁,心一點兒一點兒的涼了。她以為他只是一時新鮮,時間久了,還是會回來自己身邊,畢竟他們恩愛十年。卻不曾想到,他給了那個女子椒房之寵,她眼中期盼的火苗漸漸熄滅,不再有一絲生機。他的離開,讓她感覺天都要塌了。

阿嬌獨自生活在偌大的宮殿中,沒有他的陪伴,夜晚也是難以安眠的,而那邊的他卻早已和衛子夫進入了夢鄉。阿徹,她不愛你,她愛的是皇后的位子,不是你啊!阿嬌的悲傷幾人能懂。也許,他那樣寵愛衛子夫,只是為了培養自己的勢力吧!他還是愛我的,對么?即使他那般傷他,她依然會為他找到一個合適的理由,原諒他也原諒自己。

只是她嫁給他的第十一個年頭,她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的孤獨,亦有些麻木了,我、而衛子夫懷孕的訊息更是讓她幾近崩潰。“只要朕在一日,阿嬌永遠都會是朕的皇后,朕定當盡全力護阿嬌周全。”那日他的諾言在耳邊響起,可那個許下承諾的人呢!他擁著衛子夫在椒房殿里笙歌曼舞,只問新人笑,不聞舊人哭,她似乎被他遺忘在了哪個角落,不聞不問。

命運總是捉弄人,幾月後她居然也有了孩子,那時的她滿足的,可是沒多久,她便滑胎了。那日她痛苦的親眼看著那些血。她很痛很痛,她喊著“徹兒”可是他卻沒來。原來那天也剛好是衛子夫生孩子。呵!老天,你為何這樣對我!

終於,衛子夫對她下手了。那天,她的宮中第一次來了那么多人,門口的麻雀撲著翅膀離開了這個喧囂之地。那些人粗魯的翻著她的東西,那把阿徹為她綰髮的梳子被折斷,那件阿徹最愛的衣服被扔到地上,那個阿徹用過的杯子被打碎。他們損壞了阿徹留在這兒的一切。她的夫君,她的阿徹對她如此絕情,連最後一點念想也不肯留給她。“啪——”一個人偶被丟在阿嬌面前,她一句話還未說,就被兩個凶神惡煞的人扭出宮門。她杏目圓睜:“放手!本宮是皇后!”她還在努力的維護著自己的自尊,換來的卻是那些人的冷笑。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她痴痴的望著上方那張心心念念的熟悉的臉,她總算又見到他了,可他怎么這么冷漠,是又生氣了么?“皇上,奴婢為您熬得銀耳蓮子粥,趁熱喝吧。”衛子夫依舊一身素白,賢惠的為他端來他愛喝的粥。他對著衛子夫溫柔的笑,擊碎了阿嬌最後一絲幻想。他又換上冷冽的表情面對她,開口卻是定她的罪:皇后陳阿嬌擅用巫蠱之術禍亂宮闈罷居長門宮。她,被廢了,被驅逐了。她深愛的人給了她如此殘生。她一久居深宮女子,怎會懂得巫蠱之術,他又會如何不知。也許,他需要的就是這樣一個合適的理由去毀滅自己這個可以證明他屈辱的證據。阿嬌都懂,她永遠都不會讓他為難,所以在知道自己一定會死的時候,她心平氣和,懶起畫峨眉,嬌俏人不知,一把火燒了長門宮,燒掉了兩人之間所有的羈絆。那個她窮極一生追隨的少年,從此再無牽連。

風往何處吹,故人歸不歸;酒還剩半杯,她說她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