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長恨歌》
那是一條黃昏夢殘的古道,那是一渺春江花月的清波,那是一驛積澱了江楚流香的亭閣。著一條漫捲的青絲帶,映著斜陽走過碧坪,你輕曼的溫柔,異於北國的風雪,你的妖嬈更有著明晰的江南芳韻。江南的水無私的把你妝望,綠林薰陶成你的素雅,天生麗質一朝秀選,卻都化作淡淡的歷史傷雲。
夜,靜的出奇。
你踏著唐朝宮殿的紅地毯,吟著那江南的曲賦信步而來。久睡的長安,投下一片卓麗的雲彩,那是江南的水給她織的嫁衣嗎?“一枝紅艷露凝香”“春風拂檻露華濃”,這艷容勝過冬日裡貞傲的梅和寺里的明肌香雪。舞曲也多情了,直要披上霓裳般的羽衣去回應這春來的歌唱。帝王手中的御筆顫動了。
或許這原本就是中唐的宿命,或許一方愛的曙光將要在冷冬擦亮,或許這都是冥冥之中從未休止的撥動的命弦。雄偉的望朝金殿,一派帝國端重的氣韻,也抵不住她輕盈的舞姿,和浪漫時節的回眸一笑。已再沒有了她的倩影。遠去的車跡,回首這雄偉的金殿,天摧殘星,月蝕清夜,玉階生怨……
那夜的馬嵬驛,在祭奠絕代的紅顏。
那夜的馬嵬驛,著裳的紅樹謝了。
那夜的馬嵬驛,好美,好涼。
明皇落淚了,哭的悽慘,哀惋。窗,開著,缺月無聲,門扉里透著沉沉的鼻息,青松漏著幾段光隙。昨日的記憶,是車如流水馬如龍;今日卻是伊人歸去,從此陰陽。
宮闕里,依舊有曾經舞動的羽衣,而那身影,在一場浮華之後,悄然離去。夜,真的很寂寞,晚初的村店,只有一聲斷斷續續的幽咽,只有黑森森的天空下,一襲霓裳濾出的滴滴清淚。
紅晝月弭,風輕掠。木積香山雪,冷宮闕。竹鬆懈,輕紗妝玉階。伊人眉籠,彤如月。月曳輕波,皎渡仙橋鵲。冷夜誰人解?——《長生殿》
有人說:“她愛明皇,不愛天下。”
有人說:“她的擁有使千萬民眾一無所有。”
有人說:“她是紅顏禍水。”
我淡然對曰:“歷史非柔媚女子所主,世人只看到明皇墮落在漫舞飄飄的溫柔鄉里,卻看不到他自身的墮落。”
日月成為流年,她終於化為愛的殉鵲,天空一片澈藍。長生殿里,也許只有一對仙侶,在暗淡中撫琴,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