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純現在

每當憶起她,他總覺虛幻寧靜,宛如畫中的仕女,她象徵他錯失的一切。

這對耳環應是二十世紀四十年代的中國外銷品,去年我從一位美國賣家的手中收了回來。耳夾由螺鏇固定,是為沒穿耳洞的姑娘設計的,金屬部分為銀質,加藍色琺瑯,中間做成花朵狀,下面兩層花瓣用填絲工藝精心修飾,每枚耳環垂有兩串細小銀珠組成的葡萄,下墜一近似水滴的粉晶。年代久遠,銀質部分已裹滿黑色包漿,越發顯得粉晶剔透晶瑩,顏色嬌艷可人。

耳環的照片先後拍了兩次。第一次用摺扇搭配,構圖我很喜歡,但是在燈光下拍的,色調泛黃,看不出粉晶的原色。我請攝影師重拍,說這對耳環的重點在粉晶,而圖片的重點也在於展示粉晶色彩,因為那種粉色跟晶體結合,能令人聯想起少女的純真年代。

於是我看到了後來的雪景照,純白冰雪之上的粉晶像兩滴粉色的露珠。

我對首飾和粉色晶體的喜好可以追溯到中學時期。那時我的愛好之一是收集髮夾,頭上每天換一個,可以一兩月不重樣。我鍾愛的一家首飾品牌的頭飾就常用粉色晶體,當然未必是粉晶,大多是玻璃製品,但也能達到晶瑩剔透的裝飾效果。

除了收集髮夾,loli時代的我還愛看義大利足球和歐美電影,尤其是講述十**世紀故事的文藝片。這導致了loli米蘭對男人的審美趣味直接以義大利帥哥和歐美紳士為參照物,所以成功避免了早戀的發生,並去考了一所外語院校,學了一門歐洲語言。

當年的我猾樂觀,看什麼都陽光燦爛,但在電影的選擇上卻偏好主角內心糾結,表面風平浪靜,但波瀾暗涌那種,例如《看得見風景的房間》、《危險關係》和《純真年代》。

《純真年代》得來不易,當初我為尋找它跑遍了全城的影碟店,皆因這種類型的故事和男主角丹尼爾?戴?路易斯都是我的那杯茶。

這部電影開篇呈現的便是一朵逐漸綻放的粉色花朵,與隨後出現的穿著粉色衣裙的貴族少女梅相映成趣。薇諾娜?賴德飾演的梅美麗、純潔,如片中所說,是一切美好的化身,所以我一度不理解丹尼爾演的男主角紐倫為何舍她而戀上她那名聲不好的表姐艾倫。艾倫這個角色和她的扮演者米歇爾?菲弗我當時都不喜歡,整部片子看下來只覺得她收到紐倫的玫瑰後在花前一回首的模樣令我有一瞬的驚艷。看到紐倫決定與艾倫私奔,準備與妻子梅攤牌,而梅帶著即將痛哭卻勉力隱忍的表情告訴他自己懷孕的訊息,我幾乎感同身受,為之泫然泣下。

故事的結局我是喜歡的:紐倫留在了妻兒身邊,多年後梅撒手人寰,紐倫和兒子去巴黎,兒子建議他去看看在這座城市定居的艾倫,並坦言知道他們的往事,說是母親臨終前告訴他的,父親為了保全這個家,放棄了他的最愛。而紐倫最終仍未去見艾倫,只在艾倫樓下默坐片刻,凝視她窗欞,直到她關窗晃動的玻璃光影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站起,悄然遠去……

“每當憶起她,他總覺虛幻寧靜,宛如畫中的仕女,她象徵他錯失的一切。”為了寫這篇文章,我又看了一遍《純真年代》,這一次我記住的是這句話。身處上流社會的紐倫有如套中人,工作與婚姻無不遵循家族利益行事,而勇於離婚重建新生活的艾倫則如同活在他心中的那叛逆的自己,不負我心,我行我素,追求自由而不在意別人眼光,都是他想做而沒有做到的,所以他追求艾倫也像是在追求破繭而出的勇氣。最後他選擇了繼續做好丈夫、好父親而放棄了艾倫,禁錮另一重人格的自己,當然這並沒有錯,只是人性的單純和道德的潔淨有時會成為悖論。

也是在遠離純真的年代,才看懂了《純真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