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時間先生的一封信

時間先生:

翻開相冊,凝望著那一張張記載著往昔歡樂與痛楚的泛黃的相片,“光陰似箭”“逝者如斯”“白駒過隙”等詞語層層疊疊地在腦海中湧現。時間先生,你真是一位神偷,從每個人身上偷走了人生中最為寶貴的東西,卻讓人渾然不覺。只有當某些承載過往的物證提醒了我們,我們才會頓覺一種失竊之後的切膚之痛。

人們常常用“韶華”“流光”“錦華”來形容你從我們身上竊走的寶物。最可恨的是,你在盜取這一人生中最為珍貴的東西之後,還會給被盜者烙上他們避之唯恐不及印跡——譬如兩鬢的白髮、額頭的皺紋、思維的混沌……無論是風華絕代的妙齡少女,還是玉樹臨風的翩翩少年,只要被你盯上,遲早都會變成發蒼蒼齒搖搖步履蹣跚的怪物。

君不見年輕時的杜子美,風華正茂,心高萬丈。他仰觀泰山,意氣激昂,那氣勢恢弘的詩句“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曾讓多少人心潮激盪;在政治上,他更是有著“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的美麗夢想。可誰曾想,如此雄才大略的詩人在你的精心打造下漸變得心灰意冷老邁頹唐。誰能相信“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台”這樣滄桑悲涼的句子竟然會出自那位曾經心高氣傲的少年郎?再看看今天大街兩旁那些鬚髮斑白的老翁、顫顫巍巍的老嫗,誰不曾有過靚麗的青春、健美的壯年?

細思之,你從人們身上偷走的絕不僅僅是青春,你還會一點一點侵蝕人們曾經獲得過的榮譽——即便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榮譽也可能被你侵蝕得斑駁陸離甚至蕩然無存。威靈頓,在滑鐵廬戰役後可謂家喻戶曉:是他打敗了戰無不勝的傳奇人物拿破崙。可想而知,當時的他享盡了榮耀,出盡了風頭!可如今,提及威靈頓,人們常常是一頭霧水,他的榮耀早已褪色。再如舍勒,實驗室尿素的合成者,顛覆了化學界有機物無法合成的權威觀念。也就是說,他成了當時化學界的權威。可如今,記著他的猶有幾人?

時間,你的罪不可赦之處絕不僅僅於此。你還悄悄偷走了人們的恆心、毅力、誓言以及羞恥感、罪惡感。現如今,貪官的形成,時間先生,這裡面也有你的功勞!下車伊始,這些貪官一個個都曾信誓旦旦——要清正廉潔,不損公肥私,可是誓言頻頻從這些人身上“失竊”,貪慾漸漸在這些人心頭滋生。更可怕的是,他們內心深處的羞恥感和罪惡感早已被你一掃而空,所以在違法亂紀的時候他們每每心安理得恬不知恥!

不願再去多說,你的罪過實在是罄竹難書……

最近,我在一本書上偶然讀到了你的辯解:那些我從人們身上偷走的東西,其實都是他們棄置不顧的。既然他們不懂得珍惜,為什麼我就不能將這些珍貴的東西收回?

也許這只是你的一句狡辯,但我真的無言以對。也許正是上天派你來變相懲治那些不懂得珍惜青春、不懂得珍惜榮譽、不懂得珍惜誓言的人的——讓他們在失去那些美好的東西之後懂得珍惜。誠如是,請原諒我對你的指責,並且歡迎你來監督我的言行!

謝謝!

一個時刻面臨著失竊危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