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自嘲

我浮游於這人間的天上,很是飄逸,但心裡卻被痛苦與悲憤撕咬著。

昨天,5月12日14時28分,伴著一聲巨響,我與自己熱愛的生活居所一同下墜,下墜,在我飄浮時我用力地揮手,扭動身體,發瘋地呼喊,哭泣。我想抓住我的孩子,年僅六歲的兒子,哪怕在我即將消失在地上時,我也願最後一次抓住他的小手,最後一次親吻他的額頭,只要他是平安與快樂的,可我卻未能如願,在我最後看他時,我看見他稚嫩的手被鋼筋水泥的牆板壓著……

我閉上眼,身體失去知覺,但我的靈魂開始上升,上升,最後成了現在的輕盈。可我的心一刻也未飄逸。因為我一直在望著,望著我那幼小的生命,望著我那心在流血的慘狀,我飛一般地衝下去,竭盡全力想挪動那可惡的牆體,我將身體每一根筋抽緊,將身體的每一塊肌肉拉緊,可牆體依舊不動,它似乎在嘲笑,告訴全世界我無能為力。我哭喊著,抽搐著,心裡的痛苦和悲憤充斥胸膛,我向牆體宣洩,向人們宣洩:你們快來救我的孩子啊,來救我的孩子啊,你們不是很崇高嗎?如今你們在哪裡,在哪裡啊?任憑我如何歇斯底里,回答是一片靜寂,我痛苦,心都快碎了。看著孩子的小臉由溫紅變為鐵青,我每一秒都在痛苦地哭喊,每一秒都呼救,時間如此慢長,如此漫長,二十四小時了,二十四小時了……

突然,我的身邊有降落傘飛過,一個又一個,我看見一條綠色的長龍在奔向我的孩子。我全身顫慄,我興奮:“快救啊,快啊!”一切希望全部寄托在我的呼喊上。

我看見綠軍衣在揮舞著手臂吶喊,我看見一位老人在竭盡全力地呼喊:“只要有一線生機,我們就要付出百倍的努力!”我的心頓時凝固,我以前怎么了,我以前幹了什麼,說了什麼,我多么可笑啊!我在與誰爭執,我的心平靜了,怒火熄滅了,是一種靜謐,是一種遼闊。

我輕撫兩下孩子的額頭,縱身奔向遼闊的天空,我回身凝視,對依舊被壓的孩子輕聲說:“孩子,再等一下,再忍一下,有一位爺爺,有一群,有一片,有一連的叔叔在找你,在喊你,在救你,他們的心正在被炭火烤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