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我難忘的細節

船槳激盪的水波,在秦淮河畔蕩漾。水市熱鬧非凡,耳畔回放著小販不絕於耳的叫賣聲,偶爾傳來的幾聲吆喝,更為此盛況空前的水市獨添了一道風景……

前行、前行、再前行,兩岸的水市商鋪漸次顯現,煙柳畫橋,風簾翠幕,頗有蘇東坡《望江南》中“半壕春水一城花,煙雨暗千家”的意境。驟然間的留戀竟也讓以豪放派著稱的蘇東坡細膩溫婉了一回。

正當我被這喧囂的水市擾得無所適從時,遠遠地,看見一艘欲要靠岸停泊的小舟。那古樸悠長的蘇北民歌夾雜著些許小販的招呼聲隱約傳來。定睛再細看,只見一位年過六旬的老人在船中哼唱,悠悠的鏇律,熟悉的曲目,未唱完時我便聽出這是清代乾隆年間就在杭嘉湖平原廣泛傳唱的《太湖船》。老人的身旁,有一個斑駁不堪的漆器,裡面零零散散地裝了若干硬幣和屈指可數的紙鈔。隨著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我幾乎看不見這位老人了。

然而,好奇心驅使著我一探究竟,我急不可待地讓船夫將船泊在岸邊,以說是遲,那時快的速度在船未停穩時搶灘登入。站在岸邊,我近距離地看著離我有七丈遠的這位老人,他的背影,寒磣、單薄,但是,老而彌堅。

岸上也聚集了不少的看客,絕大多數是略略一看就匆匆離去。懷疑於我,旁邊的操著客家方言的人說這是騙人的,以為是盲人就想藉此博取同情心;另一位東北腔的說唱的是不錯,只是……我靜靜地聽著身旁人的談論,在原地佇立良久,頗有“獨立小橋風滿袖”的感覺。

只是,老人身旁的那個斑駁的漆器,依舊空空如也。也許,這就是老人的命脈,是老人生命的全部,我像所有的看客那樣,立在那裡,一動不動。

一位中年人闖入了我的視線,他緩緩地向老人的船上走去,像生怕驚擾了老人一樣,用極為輕的力度踏上船,用不緊不慢的速度將手上的紙鈔遞入老人斑駁的漆器內。老人好像注意到了什麼,但是卻沒有喜形於色,而是安穩如初。待到那位中年人從船上離去時,我看見陸續地從各自的客船里走出了許多素不相識的人。我的心靈像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鼓動了也隨著人們的腳步緩緩向小船上走去。我手裡攥著十塊錢,以朝聖般的虔誠踏上小船,莊嚴肅穆的將十塊錢呈入漆器,以靜默無聲的腳步離去無蹤……

不經意地回眸,看見的不再是熱鬧非凡的水市,爭相競渡的遊船,而是我彎腰將自己的愛心獻給老人那令我難忘的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