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你,我不後悔

當我睜開朦朧的雙眼,不顧一切跑去尋你,為何你的身影卻漸行漸遠?

那是爸爸結實的身影。

記得小時候,我總愛騎在爸爸的脖子上,讓他帶我出去玩。我天生愛鬧,有時還出其不意地來個“水漫金山”,你從不責怪。於是我就如此執拗地在你無數件襯衫上留下了我童年的印記。

——“爸爸,月亮為什麼總是彎的?”

——“因為天空在微笑啊!”

——“爸爸,狗的眼睛為什麼那么醜?”

——“你的眼花了,再看看,像不像兩顆黑水晶?”

——“真的!——”

那些曾經天真稚嫩的問題,爸爸總會不厭其煩地回答我,如今看來,竟是充滿詩意的了!這詩意讓我尋你。

那是爸爸鼓勵的身影。

晚上8點了,我仍在畫畫班樓下站著,直到你滿頭大汗急匆匆地跑來。

還沒等你開口,我就沖你喊了起來:“我不要學了!連晚飯都吃不到!我累了!我煩!誰要學這東西!……”我嗚嗚地哭了起來,越哭越傷心,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剛過一米高的身體笨拙地馱著大大的畫板,裡面的畫筆、蠟筆、小刀、橡皮、畫冊一股腦噼哩叭啦地滾了出來,我不顧手上的彩筆道道一個勁地擦臉上的淚,結果不一會兒我的臉就花得五顏六色了。

你一直在看著我,一句責罵也沒有,然後,慢慢地蹲下身,問:“如果一個孩子的父母帶著他出去吃飯,孩子面對一桌子山珍海味卻不動筷子,你怎么看?”“傻瓜——。”“這個孩子回家時買了車票卻不坐車,而是跟著車跑,你怎么看?”你又問。“傻瓜——。”“那一個愛畫畫的孩子只因為覺得累就放棄了一手好畫呢?”“傻——瓜——。”我想了半天,終於破涕而笑。“回家吧。”“嗯!”你用一隻大手握住我髒兮兮的小手帶我回家。

那手如今仍很溫暖,我一伸手就觸得到。這溫暖,讓我尋你。

長大後,你不再給我講《故事大王》,只會給我泡杯茶,共談人生。僅此而已,我卻如此珍惜。

可我一直在尋你,尋你的身影。我奔跑著、奔跑著,卻只看見你耳邊漸多的斑斑白髮。

隨著時間的流逝,我漸漸明白,所謂父母子女一場,不過只是你站在路的這一邊,而他,站在路的那一邊,目送著他的身影漸行漸遠,直到他完全消失在路的盡頭,他用他的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尋。

可我知道,我不會停歇,哪怕跌倒。尋你,我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