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 電影影評1
我是抱著一定期望去看《孔子》的。孔子,萬世之師,多好一題材,再(厚臉皮地)說,孔子是我老鄉,都是齊魯人氏,晚輩我應該去膜拜一下。看之前心想,也不要求導演多超水平發揮,能達到北京奧運會開幕式上張藝謀對孔子的理解程度就行了。讓孔子那些美麗深邃的詩詞名言佳句,配合古典唯美的電影畫面,再度綻放光芒。
沒想到,沒想到,拍的是如此之差,差的讓人傷心。活脫脫一主鏇律片,還不是中規中矩無傷大雅的主鏇律片,就是一拍失手了的三流主鏇律片。就算有發哥跟那兒苦苦撐著,也是hopeless。看的我巨困無比,就在要昏睡過去的最後一刻,我以殘存的一點意志力逼自己睜開眼睛,扭頭一看旁邊,我娘已經昏睡過去了,我碰她一下,“你還真睡著了啊”,我娘驚醒,不好意思地端正了一下坐姿,作正襟危坐若有所思狀繼續看。後面我沒注意,不知道她有沒有再度睡過去。
連我娘這種一向寬容不怎么挑剔的人都覺得很差了,出了影廳就發出一連串感慨,“孔子還是個武林高手!能文能武啊。”“孔子一輩子沒幹別的,就到處流浪了。”沒錯,這就是問題所在,編劇太扯了。孔子一生最重要的事情在於講學,傳道授業。可惜導演對這一點並不感興趣,她把全部精力放在了表現孔子作為一個政治人物其曾經意氣風發然後悲慘動盪的後半生。影片的前半部分孔子忙著和朝中大臣鬥嘴忙著和敵國國君鬥智鬥勇,後半部分一直帶著幾個弟子on the road,走過一個村又一個店,走過一個國家又一個國家,窮,戰亂,沒飯吃,弟子不是跟錯了主子戰死沙場就是為了撈竹簡溺死冰河(看到這裡老娘怒了,胡導您自己智商不夠,就可以這么污衊顏回么!復聖顏回是病死的,不是為了撈那幾個竹簡淹死的!再說了,你家竹子掉水裡會沉啊,科盲到令人髮指),最後好不容易回到魯國了,跟魯國國家領導人說他以後不參與政治了,要安心教書。我心說,好,終於要講一講孔子是怎么為人師表弟子遍天下了,結果,導演根本沒理這茬兒,給發哥化了個耄耋老妝,一襲白衣,倚在門口,身子一歪,over了,連個臨別遺言都沒來得及說。我特么太替孔子不甘心了!
南子,周迅演的那位性感美艷心機很重的衛國國王夫人,我完全沒看出她存在的意義。胡導太自作多情了。人孔子對南夫人根本就沒什麼非分之想,南夫人也不見得多了解孔子,這兩人唯一的交集就是孔子流亡到衛國時見過一面,南子做藍色妖姬狀盛裝出現,一見孔子,立馬湊上去,鼻子都快貼孔子臉上了(我還奇了怪了,這還沒到魏晉南北朝那個奔放的年代呢,衛國皇后作風再大膽,也不至於在自己家裡這么赤裸裸地勾引一個年過花甲的外國流浪者吧,丫圖什麼呀),見孔子沒什麼反應,沒話找話地說了一句(在我看來純屬裝逼的話),“世人也許能夠領悟夫子的痛苦,但永遠無法領悟夫子在痛苦中所達到的境界。”孔子默默無語,走了,然後南子莫名其妙地被暗殺了。胡導,YY的天空無限廣闊,您自己都被自己感動了吧,您要非說南子是孔子的知己,孔子的後人估計也都寬厚包容,不跟您計較,但您敢編個靠譜點的劇情么。
不是讓演員說幾句古漢語,電影就有品位了的。這平庸又無知的破片,真是糟蹋了孔子,也糟蹋了發哥,還連累了無辜的阿凡達。
孔子 電影影評2
歷史上的孔子,曾被困於陳蔡,電影上的孔子,被困在了平庸的鏡框之中。
作為電影,《孔子》是一部過於保守的作品,看了開場的五分鐘,就可以得出這個結論。攝影、剪輯,一切都那么平平無奇。那個覆倒又立起的欹器仿佛是全片一個隱喻,告訴我們藏在這個貌似古奧的作品後面的,是多么可怕的直白。
《孔子》再次提出了一個恆久的問題:如何在銀幕上表現我們的文化英雄?
一部英雄的傳記電影,可以有很多種辦法來塑造偉人的高大形象,其中最笨的一種,就是讓偉人自己出來告訴大家,他有多么偉大。不幸的是,《孔子》恰恰就是這個思路。
片中的孔子幾乎成了一架復讀格言的機器,而往往是格言警句還沒念完,甚至還沒開始,趙季平的交響樂就已經急不可待地提醒大家“立正,格言來了”!有心人可以注意一下“格言加交響樂”這種招數在片中被重複了多少次,要不是周潤發老到的台詞功底,保不齊會笑場。發哥偉岸的身形和炯炯的目光,成為了這種貧乏的一個擋箭牌,不知是幸或不幸。
用電影的手段表現偉人,各國電影人有各自的招數,這與人們通常認為的“畫面是國際語言”的假設,多少有點出入。歐美人拍基督或者天使,多半會採取逆光拍攝,正面補光的辦法,拍出此人“身負神的旨意而來”的威勢,背後強烈的光芒隱喻著神恩眷顧。這與西方人有一個單一人格神——上帝的觀念緊密相關。與此相仿佛的,是拍攝“神性景觀”時,好用濃密雲層中透出的縷縷筆直的光線,大自然普通的丁達爾現象,在西方人眼中卻隱藏著天國的旨意,仿佛救贖人間的使者。這些氣勢非凡的場面都是既有西方文化背景,又符合電影特性的手段。是西方電影百餘年發展的結晶。
日本人拍武士,就不用這種手段。他們注重的,多半是人物的姿態和表情,以及畫面位置和周圍人物的襯托,這是很有趣的一個東西對比。中國在20xx年電影期間,也曾發展出一套獨特的“賞善罰惡”美學,簡單說,就是拍好人必用仰角、平光,拍壞人必用俯角、光源來自下方,好人站得高,壞人站得低,老觀眾都很熟悉這套編碼系統。李向陽和豬頭小隊長出場,不用說話,觀眾一眼就分得清善惡。與此同時,香港人也發展出了一套拍英雄的辦法,關鍵要素之一是利用“時間的特寫”——慢鏡頭來表現英雄的威勢。當年英雄片看得多了,偶爾見到周潤發出場不用慢鏡,我居然都會有些出戲。
把東西方的這種差別做個比較,會挺有意思。天主教神學家孔漢斯曾經有個精闢的概括,他認為世界上的宗教分為三大河系:歐洲-西亞的“先知宗教”,包括基督教、猶太教和伊斯蘭教,印度次大陸產生的“神秘宗教”,包括印度教、佛教和耆那教等,以及中國產生的“聖賢宗教”,標準版本就是儒教。西方宗教電影拍攝的對象,永遠不會是上帝本身,而是他的使者或者在人間的代理人——先知。所以我們就可以理解,那種逆光拍攝的效果,就是專為“背後有上帝撐腰”的先知們準備的,重點不僅僅在於拍攝的對象人物,更在於其背後的神恩浩蕩。而東方“聖賢宗教”講究的是人間的德行和禮儀,對神仙之事不能說不承認,只是敬鬼神而遠之。日本也好,大陸也好,香港也好,拍攝英雄時注意的都是他作為人的屬性,以及與他人之間的關係。慢鏡後面隱藏的,是東方人特有的對於時間流逝的敏感,以及“英雄歷風霜而不朽”的理念。
用這個角度去看《孔子》,你會發現其背後並沒有一個完整的美學體系在支撐。除了讓發哥一臉真誠地面對鏡頭講格言之外,導演似乎沒有什麼一以貫之的塑造英雄的理念。各種辦法都用了一點,但都沒用到位。全片絕大部分時間一直在用平視鏡頭拍孔子,然而在構圖、場面調度方面均平平無奇,內景不斷的正反打讓人以為在看電視劇。你要說他是在蓄意強調“聖人也是普通人”吧,“儒道高峰會晤”那段顯然又不是,說明導演還是想突出孔子的,只是沒辦法而已。最要命的是,就連這種“沒風格的風格”也沒保持住,從季孫斯遣人迎接孔子回鄉開始,視聽風格陡然大變。孔子及其弟子先是在逆光中傲然挺立,秀了一下“英雄群像”,然後又是在“神光護佑”下返回了魯國,這些都顯然是在亂抄西方電影。此後孔子跪拜故城一節,又破天荒用了一個仰鏡頭。看這意思,是在恭維“喪家犬”的崇高理想終於得到了故國的承認,可是難道挨餓受凍的孔子就不崇高了么?這一記仰視,給得未免有點勢利。
《孔子》的這個毛病,也是中國電影的問題。自從擺脫了“敵俯我仰”的革命電影美學之後,我們塑造英雄人物就沒了個章法。《席捲大西南》等抄過香港電影裡的槍林彈雨慢鏡頭,效果頗雷,《超強颱風》讓爆炸的水柱從西裝革履的領導背後沖天而起,雷點已經接近霹靂級別。《孔子》實在沒辦法了,就乾脆電視劇化,最後再抄一點國外的成規了事。水土不服不要緊,反正現在觀眾看好萊塢也習慣了。把《孔子》拍成《魔戒》才好呢!
然而單從《孔子》出發,我們不能不思考這樣一個問題:如何拍孔聖人會更好呢?如何才能在鏡頭和場面調度中體現出“中庸”、“禮讓”乃至“中和位育”的儒家思想來呢?適當用一點慢鏡頭來表現孔子“萬世不朽”,會不會效果也不錯?還有沒有別的法子?這些都是留給整箇中國電影界的大問題。
小津安二郎在自己的電影裡發明了一種低機位、微微仰起的視角,就被世界目為東方傳統禮俗在電影界的代言人。而在傳統的禮儀之邦拍攝的一部講述儒家聖人的電影,卻只能七零八碎地照抄他國電影的陳規,說起來,畢竟是個遺憾。這大概也正是今日中國的一個寫照——急於擁抱傳統,卻還遠遠沒有體認到傳統的核心。
電影的另一大敗筆在於音樂,趙季平的配樂不能說沒有用心,但是純西化的交響樂放在這部定位“民族史詩”的電影裡面,就好像《國風》里插進了十四行詩,說不出的彆扭。不知從何時開始,這種風格的配樂變成了主鏇律電影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好拍檔。青藏高原上的《紅河谷》是這個調調,河南人民的好公僕《焦裕祿》是這個調調,兩千年前的《孔子》還是這個調調,其中偶爾點綴一些時代或地方音樂元素,就算是“民族化”了。衛國宮廷中的舞樂本來是還原春秋文化原生態的一個大好機會,可惜樂聲甫起,就被宏大的交響樂壓了個嚴嚴實實,只剩下一絲磬聲在重圍中苦苦掙扎,全片其他部分的配樂,也大抵若此。姍姍來遲的《幽蘭操》也沒能挽回敗局。沒有了可信的音樂,電影說服觀眾“這就是那個時代”的力量,無形中消失了一半。
不過所有這些,都比不上劇情上的疏忽。影片前半部分的緊湊和後半部分的疏鬆已經受到許多詬病,我認為更大的問題出在對孔子這個人物及其精神的把握。夫子一出場,就被設定成了一個道德高尚、思想成熟的中年男人,可任誰都知道,沒有一個人生來就是這樣的。對於走進電影院的大多數觀眾來說,他們需要了解孔子的思想及其意義,這在今日的中國,不能假設為是盡人皆知的背景知識。然而電影的主創人員卻似乎並未把精力放在這上面,除了開始的反對活人殉葬稍有涉及之外,影片對於儒家學說的社會背景、在當時的意義、與其他學派之間的辯難、孔子的心路歷程等等都毫無涉及,仿佛他天生就是一個理想主義的殉道者,儒學天然就是救國救民的大道。這樣想當然的劇本,根本上是缺乏力度的,是屬於意識形態上過分自信的作品(鮮明的大陸特色)。所以有的觀眾看完之後質疑“孔子有什麼偉大?他不就是一個失意的政客嗎?”,也就不足為奇了。
不客氣地說,《孔子》是在用拍“好乾部”的思路在拍一個文化聖人,去掉了所有那些屬於思想家的猶疑和彷徨,去掉了思想背後的所有社會根基,只留下了他“跌宕起伏的一生”,還有戰爭和美女。這樣的電影,看似寫實,實則神話,再好看也不過是場熱鬧而已,打動不了人心。
在我的想像中,今日中國拍攝《孔子》,從他弟子的視角來進入這個人物的人生,會更適合當下的觀眾。用群雄爭霸與百姓疾苦之間的矛盾來說“仁”,用諸侯僭越與周代禮儀之間的矛盾來展現“禮”,角度會更好。前者重煽情,後者有奇觀,都是既讓片子好看,又有思想深度的角度。總比把寶押在無關緊要的CG戰爭場面和“香艷秘聞”上好。
可惜,如今這個時代,好大喜功和省錢省料才是王道。相比其他的豆腐渣工程,電影至少不會鬧出人命來,而且好歹還有周潤發的表演撐著。“正面表現偉人生平”的《孔子》從開鏡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會是一個文化事件,至於電影本身,只能說聊勝於無,如此而已。
孔子 電影影評3
“喪家狗”這話不是我說的,李零先生早就說過,而且孔子也說了——起碼在《孔子》里,孔子是這么說的。
看完胡玫的《孔子》,真的有種看喪家狗的感覺,發哥白髮蒼蒼的回到魯國,踉踉蹌蹌的下車來對著城門跪拜,泣不成聲。
於是就想起了塔科夫斯基導筒下的戈爾恰科夫,那個週遊於義大利的俄羅斯人,故土始終在他的夢中縈繞:那所鄉間的木屋,那條黑背大狗,那一坪風吹草低的俄羅斯田野……
可惜戈爾恰科夫最終倒在了義大利的土地上——那部電影叫《鄉愁》。
《孔子》所展現的,也正是孔子一生都化不開的鄉愁。
正好跟鮑鵬山老師一起看了《孔子》,出了電影院跟鮑老師交流,才發覺片中有如此多的文史常識錯誤,回到家來好生谷歌了一番,才粗粗整理出個頭緒。
第一場孔子力主禁止活人獻祭的戲,十分精彩。朝堂之上發哥舌戰群儒,整個場景頗有點古羅馬元老院的意思,演員的服裝、布景也都不錯(不過與《無極》似曾相識),而且孔子的辯論術跟蘇格拉底有一拼,三兩下就讓公山狃丟盔棄甲,那句“給個話啊”更是智慧十足——在《三槍》惡搞到底後,這句台詞終於讓我在國產電影裡看到了久違的幽默。
可惜啊,公山狃本來叫公山不狃嘛,而且鮑老師還指出當時魯國並無活祭制度,不過拍電影,適當虛構總是允許的,這場戲把孔子的“仁”學直白(當然失之淺薄)的展現給觀眾,而且符合當下電影中的人道主義思潮,所以尚算精彩。
那個漆思弓也是子虛烏有(原型是漆雕開),他的來歷顯然不是片中這樣。不過這小子放在片中給人以眼前一亮的感覺,留著,希望影片後半段有用。
接下來,孔子開始他在魯國的事業上升期,夾谷會盟,軍隊不聽調遣,孔子率弟子巧施驚鳥記,登時嚇得齊王千乘戰車屁滾尿流,還討回了三十年前失掉的汶上三城。
拍大片嘛,會盟台總要築高點,但高得不近情理似乎也不合適吧;而那些展現軍隊的CG動畫雖然跟《阿凡達》不可同日而語,但在國產電影裡絕對算是上乘,所以,我也理解。
問題是,驚飛幾隻鳥就嚇跑了早有預謀的齊軍?好吧,總比《赤壁》里張飛用阿基米德原理喝退曹軍騎兵強。至於汶上三城,實際上齊國才占了三年,所以要回來還有可能性,真要占了三十年,早就是齊國神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
好吧,為了凸現孔子的外交謀略,我也認了。
但是,得知魯軍不聽調遣時,孔子一句“按第二套方案辦”,立馬讓電影院笑了場。這種歷史片,孔子動輒拋出《論語》名言佳句,不能太穿越,一會兒文縐縐,一會兒又滿口大白話——我當時就想喊一句“你過時了”。
然後,掌了權的孔子雄心勃勃,一直搞到強制拆遷,要“墮三都”,觸了三桓的底線,便被季孫式老謀深算的變相流放了。
這時孔子獨自上路,但顏回死乞白賴的第一個出現了,要死要活的非跟著老師走。接著,子路、子貢、曾參等人悉數到場,於是,中國歷史上最聲名顯赫的知識分子驢友團橫空出世(史實是子路等人比孔子更積極,力勸孔子離魯)。
之前已經打好了南子的伏筆,周迅還是《畫皮》里的狐狸精模樣。子見南子一幕隨即在影片中出現,但談不上精彩,坦率的說,周迅有點太用力了,淫蕩有餘而富貴不足,在表演前觀摩下伊莉莎白•泰勒的《埃及豔后》應該更好(周迅戲分不多,在海報上卻很扎眼)。
之後最大的杯具來自孔子驢友團行走於冰湖之上,幾個水下鏡頭就已經讓觀眾明白,要出事。
真的出事了,拉著書簡的馬車壓破了冰面,顏回為救書簡,溺斃於冰水中。
《論語》里怎么說顏回?《雍也》記曰:“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著實是個超凡脫俗的精神貴族,後世稱其為“復聖”,與孔子配享。但在電影裡,任泉的演技沒問題,可一張臉總也不老,而且整日苦瓜扮相,哪有半點簞食瓢飲不改其樂的影子?再者,顏回明明死在孔子歸魯之後,而且歸魯後還開宗講學,整理《易》經,發軔出了被稱為“顏氏之儒”的學派——影片何苦改成這樣呢?
顏回死時,水下攝影那個煽情啊,明顯走的是純愛劇的路子,再加上發哥臉貼著任泉的臉半晌不肯離開,估計一乾腐女又得樂了。
不是顏回一個人的問題,總的來講,孔子的弟子們都成了糙了吧唧的爺們兒,純是很純,但太缺乏委婉了。要知道,這一票人首先是知識分子,然後才各有特性,書卷氣毫釐不現,不真(稱呼也有點亂,按常規,孔子叫弟子不叫字而叫名,所以姓端木名賜字子貢的弟子被孔子稱為“賜”為宜)。
至於孔子的家人,張凱麗飾演的亓官氏還是劉慧芳的路子,看著倒還行;但是孔子的兒子叫“孔鯉”而不是“孔鋰”,這個字幕錯誤就算是筆誤也不可原諒,孔子那個時代,怎會有“鋰”字?還好影片沒把“子貢”筆誤成“子宮”(據說片方在公映時會做緊急修改)。
而孔子見老子那一段,搞得很哈利•波特,一段穿越戲,倆人坐在山峰上霞光萬丈,我還以為發哥要改唱《神話》了。這段故事是樁史學公案,不過按司馬遷的寫法,孔子去周都洛陽見國家圖書館館長(守藏史)老聃,按照那個場景拍挺不錯的,現在這樣改,我總聯想起洗髮水廣告。
這個場景其實反映了全片努力把孔子神聖化的藝術旨趣——當然孔子不是不能被神化,但方式方法要講究。人家拍《小活佛》《基督的最後誘惑》和《耶穌受難記》都是把神祗人性化,曲徑通幽的造神,我們太急吼吼的做表面功夫,愣往人物腦袋上加光環,效果恐怕要大打折扣。此外,《孔子》只截取了孔子步入老年後的小半段歷史,若比起《甘地傳》講述人物跌宕起伏、波瀾壯闊的一生來,在素材刪剪上也殊為可惜——孔子曾有“致學、而立、不惑、知天命”等一系列人生階段論,扔掉前半截,總讓人不滿足(當然片長也是一個現實的考慮)。
漆思弓後來總算出場了,跟著孔子顛沛流離一番,也出落成了個糙老爺們。而且沒別的用處,報個子路的喪就算完了——其實子路也死在孔子歸魯後,你要說這是拍電影不必較真,那好吧,我也接受。不過既要改,那改得比史實更有可看性也行,孔子歸魯後接連孔鯉卒、顏回卒、子路卒,都是大事,然後孔子卒,照著這個拍,不也挺戲劇的嗎?
這個漆思弓太可惜了,拍歷史片,總逃不過“正史”和“戲說”的糾纏,既是拍正劇,又不是惡搞戲說,加這么個虛構人物,其實完全可以透過他的視角來看歷史人物。金庸用韋小寶寫康熙,用郭靖寫成吉思汗,都是把虛構人物鑲嵌在歷史大背景中,不也遊刃有餘?當然,我也不是說戲說就不行,不過真要像劉鎮偉一樣把《西遊記》戲說成《大話西遊》那樣的經典,技術含量恐怕比拍正史還高;而且孔子也不是沒被人戲說過,蔡志忠的漫畫誰不服氣?只怕中國電影人還沒這個能力(費穆的《孔夫子》我沒看過,但顯然也是正史的路子)。
公允的講,發哥的演技讓我折服。陳建斌的季孫式也很牛掰,最後一身裘皮大衣死在雪裡也很酷——不過史實是他死在孔子返魯前數年,影片為了突出戲劇矛盾這么改,我也接受。
《阿凡達》來了,我們只剩孔子。所以孔子有些成公論的史實,一定要慎重。相對主義相對到孔子那裡去,中華文化就徹底散黃子了——又不是康三癲變法的時節,現在不需要《偽經考》《改制考》那些東東(“批林批孔”就往事不要再提了吧)。
龍應台曾寫過一本《古文觀止》在六十年前顛沛流離的故事,一冊發黃的書本,伴著五千學生度盡劫波,縱使在炮灰連天時,《古文觀止》的讀書聲卻從未斷過。最後九死一生,五千學子還剩三百,昔日少年也已成白髮老者,而《古文觀止》書頁雖黃,卻無一頁缺損。
本尼迪克特•安德森管民族叫“想像的共同體”,這個共同體靠什麼想像?歸根結底靠文化。中華文化一脈相承,不能斷,也不能亂。文脈一亂,人心就散;人心一散,隊伍就不好帶了。
孔子,當然是中華文化最重要的精神象徵符號之一。
孔子一生,首先以思想家、教育家傳世,《孔子》突出他從政、領軍、流放,而對其思想缺乏展現,委實可惜。中國影人拍中國歷史,竟還不如洋鬼子(有《末代皇帝》為證)。再者,即使從純粹商業片的角度來看,《孔子》的戲劇性仍嫌不足,雖然加了不少戲,還突出了戰爭場面,但通片看下來,局部刻意還是掩不住整體溫吞。
不過挑了這么多《孔子》的刺,我還是認為,《孔子》是一部佳作,什麼叫主鏇律,這才叫主鏇律,對這樣的題材,應當動用行政手段包場給官員們好好看看。此外,每所孔子學院也都應該給同學們放映《孔子》,也算多媒體教學嘛。
總之,胡玫擔當起孔子的題材,我舉雙手支持,就算有文史錯誤,在大關節目上還是對版的;而且影片還讓大成至聖先師走入了普通觀眾的視野,能讓我們在谷歌退出前好好搜尋點關於孔子的文史知識,就沖這個,也是功德無量。此外,《孔子》的題材難度之高,是個不爭的事實,能拍成這個樣子,已經很不錯了(比從日本漫畫改編的《墨攻》強多了)。
回味《孔子》中的孔子,做過大官,搞過拆遷,玩過曖昧,還組過驢友團——而且在這些過程中,還有煌煌巨著傳世。
可見,好好的一個知識分子,玩什麼政治?一玩政治,就玩成了喪家狗。
《孔子》里的孔子歸魯後,首先聲明不許再拿政事來煩他,一心一意搞學問去了。
這是想通了,孔子管這叫“從心所欲不逾矩”。
知識分子啊,珍愛生命,遠離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