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圓月夜,我牽著外祖母的手,來到那長椅邊,看月亮。
小時候,外祖母常牽著我的手,踏上灑滿石子的崎嶇小徑。路兩旁是濕軟的泥巴,似乎從來沒有人踩過;長椅邊搖晃著高矮不平的雜草,似乎從來沒有人修剪過。我和外祖母的身影被月光灑射在地面上,拉伸出一高一矮兩個影子,一個高大寬厚,一個纖小瘦弱。
記憶中,外祖母常指著天上的月亮對我說:“你別看它現在是個大圓盤,不過幾天天狗就要來吃它了,最後只剩下一個小月牙兒。”然後,她還會拉著我的手給我講嫦娥奔月的故事。每每此時,我都能感受到她那溫暖的手心傳遞來的溫度,一直暖到我的心窩裡。即使在瑟瑟的秋夜,寒冷的冬夜,我都不會感到一絲涼意。“元元,現在外婆帶你看月亮,長大後你也要帶外婆來看月亮喔。”“嗯!”我毫不猶豫快速肯定地給了外祖母一個回應。
後來,由於學習漸漸繁重起來,我也就漸漸的很少再回外祖母家了。終於在一個假期的圓月夜,我又坐上了回家的汽車。
踏著夜幕叩開家門,四下里卻尋不到外祖母的身影。走上那條熟悉的小徑,原本的石子路已鋪上了一層柏油,路兩旁鬆軟的泥巴也種上了棵棵樹苗,所幸的是,那條長椅還依舊安放在那裡。月光下,一個孤單的身影映入眼帘,藍布長衫是那樣的單薄,臉上爬滿了深深的溝壑,幾縷白髮在風中凌亂地飄著。外祖母就像一尊雕像般站在晚風下,迷茫地望向天空,這悵然的身影讓人不免心中隱隱作痛。
我急忙飛奔過去,外祖母似乎聽到了腳步聲,立刻將目光收了回來。月色下,我清晰地分辨出那雙眼從茫然到驚喜,從驚喜到淚光閃爍。“元元,是你么?”外祖母激動的話語間略帶疑惑。“嗯!”我依舊毫不猶豫快速肯定地給了外祖母一個回應。
月光輕柔地灑在我們身上,還是一高一矮兩個影子,卻一個成熟挺拔,一個佝僂顫巍。忽然間,我想起了什麼,拉著外祖母的手說:“外婆,我帶你看月亮吧。”她抬頭看著我,開心地說道:“好啊!”我將外套脫下鋪在長椅上扶外祖母坐下,給她講述中國第一位太空人登上太空的故事。她指著天上的月亮說:“又是一個圓月夜,可總覺得缺了什麼。”我知道,她缺少的是我們長期的陪伴。外祖母緊抓著我的手不放,那是一雙冰冷粗糙略帶顫巍的手,我努力將手心的溫度傳遞給她,希望能傳到她的心窩裡。那晚,月色像被稀釋過一般,在草地上灑下一層淡黃色溫暖的光暈。
打那以後,我便常常回外祖母家陪她看月亮。時代變了,環境變了,我們也變了,但是永遠不變的是我與外祖母之間的親情,和天上那輪皎潔的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