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虛復空空,瞬息天地中。——題記
起風了。我知道你又要離開了。聽風呼嘯而過,我笑了。有形不累物,無跡去隨風,你可曾為誰而停留過么?本是無根浮雲,何事怨飄零。所以你的漂泊,便是窮極你的一生。也或許,這漂泊,不會有盡頭。
我會常常想。
想起小時候,夏天晴好的夜裡,年老的阿婆喜歡拿一張竹蓆鋪在庭院,我們幾個小孩很歡地躺在上邊,看著天上的雲與月。於是,天邊的雲,便被框在四合院上空,被我們幻化成各種故事。阿婆坐在吱呀吱呀叫的搖椅上,時而低頭看看我們,又時而仰望著天空,微笑不語,臉上的皺紋舒展著。我知道阿婆在想念已逝的阿公。阿婆手中的蒲扇搖啊搖,把笑聲扇開散至整個庭院,還有那沉在阿婆心底的思念。彩雲追月,雲兔子,會飛的小白豬......還有阿婆口中的七彩雲,寂靜的夜,共清風,也共我們兒時天馬行空的花鳥魚蟲。從這樣的童年走過來,我確是在詩意中長大的啊。
而今搖蒲扇的人已去了另一個國度,白雲啊白雲,你是否能夠將我的思念,說與阿婆聽?
我會經常看。
高中的時候,座位的位置往窗邊看,正好框出一片天。呵,它可比小時候那片天要小很多很多呢。無聊的哲學課,我經常趴在書山後面咬著筆。看窗外的雲。笨拙的建築物紋絲不動。你看,白雲你是自由的。竹密不妨流水過,山高不礙白雲飛。天邊的雲,你只管自在漂泊。
偶爾也會惆悵,這片框景,眼前的雲襯托的天,傍晚的天暈染的雲,那么亭亭,卻總是瞬息萬變。它來了,它又走了,已非昨日之貌。或許,它是另外一個人在另一個地方看過的雲,而它現在正在向我走過來,另外一個人,會知道我也在看這片雲嗎?又或許,它載著情話,明月鉤不住思念,便讓彩雲付與被思念的人聽;更或許,它背負著距離,雲很近,戀人很遠。
我也會常常偏愛一物,正如我窮極半生偏愛無依的行走,不愛安坐的溫柔。
偏愛晚霞。大抵是心底對雲更深層次的喜愛吧。坐在江邊,觀白雲出岫。斜陽晚照,天邊夜幕款款漫開,將暮未暮。夕暉映染著,墨上青山,紅浮枝椏,輕煙幾縷閒描畫。幾處寒鴉欲歸家,杜宇雙雙付情話。路上的行人步履匆匆,而天上的浮雲也匆匆。等我支好畫架,欲將天邊的雲霞收於紙上,可轉眼,天上已經不是我伊始想畫的模樣。我今生,要錯過多少次你亭亭的模樣?行人,有家為他點燈一盞;可是,白雲你呢?這么匆忙不做停留所為何處歸宿?
天邊掠過幾道飛鳥的痕跡,又消逝。於是我,背起行囊,回頭看一眼江里的雲,相視一笑,繼續奔赴下一個他鄉。我懂它的匆忙。
與一朵雲相視,走在雲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