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分割成碎片，光亮在碎片的深處遊走。我的髮絲從水的深處散開來，一如水草。模糊間睜開眼，看著偌大的世界。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這個年紀的我們，總愛從心的深處浮起古人留下的傷春悲秋的小感傷。於是學著向西抬頭四十五度，去觀望成悲傷。
日已沒入深處，可是光芒仍舊投射到我們所在的地球一側。雲飄得有些低，光芒徘徊在它們的上方，便像淡紅色紗布上繡上排列整齊的塊狀墨雲。另有一月拉成滿弓逐漸亮出金色的紋理。只是不知將士魂歸何處。
“只是不知將士雲歸何處啊！”平白的，我倒真生出了幾分悲愴，遙望滿天雲彩，像是對古戰場的憑弔。月弓的光芒隨著時間推移盛了許多，與這漸暗的天空與邊界處紅霞之光相融，更添了幾抹幽深與神秘。雲塊飄得緩慢，偶送來少許月的臉，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北齊蘭陵王高長恭每與人戰必戴一黃金鬼面遮住俊美如天神的容顏，駕馬馳騁於疆場，血染白色大地，堙於深處的猙獰形象威震四方。白雪茫茫中，他的黃金假面是否如這月一般閃著讓人恍惚的光芒，想必是更添了數分血腥的深邃。如羅剎一般，驅退來敵。便是將士於沙場，驍勇善戰，威震四方。保家衛國，也為了留名青史，實現自己的抱負。為此不惜一切。
我確實是小家子氣的。縱然羨其豪氣，縱然震撼於他的鼓曲，心潮激盪間，不過仍是守著我的小房間，因其悲慘結局而沉默不語。君臣之間，兄弟之間，各種人際關係與政治上的手段，只讓我心寒，遠勝於無謂的感傷。
但生死於他們究竟算什麼？殺人與被殺，亂世之中的爭權奪勢，成王與敗寇，以天下作為籌碼，以天下人的性命作為棋子，倒真是大手筆。大概如此才能真正成王成將成士。只是死時，內心深處可有不甘？
我只是個歷史的旁觀者。蘭陵王也不過是華夏數千年之間的一瞬，如蒼穹深處的月，我再看時，它便已沉往更深處，不再露面。明日，又是另一種景觀。
唯有窗前的水杉在風中搖著細碎的葉子，陪我緬懷歷史深處早已消逝的瞬息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