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橋一方

橋,一言以蔽之,它是放大的板凳——橋樑專家茅以升這樣風趣地闡釋橋。我,一個江南生長的女孩,小橋流水賦予我的是萬千遐想。在橋的那一方……

銷魂

在江南,見得最多的就是橋吧。“我到過的江南小鎮很多,閉眼就能想見,穿鎮而過的狹窄河道,一座座雕刻精緻的石橋,傍河而築的民居,民居樓板底下就是水,石階的埠頭從樓板下一級級伸出來,女人正在埠頭上浣洗,而離她們只有幾尺遠的烏篷船上正升起一縷白白的炊煙,炊煙穿過橋洞飄到對岸,對岸河邊有又低又寬的石欄,可坐可躺,幾位老人滿臉寧靜地坐在那裡看著過往船隻。”那是余秋雨所見的江南小鎮。多橋的江南,是橋史典籍的“綱目”,是橋體結構的“索引”,是橋式工藝的“畫廊”。“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晚唐詩人杜牧的千古絕唱不知引發了多少人對二十四橋明月夜的聯想;《紅樓夢》中黛玉思鄉想到“春花秋月,山明水秀,二十四橋,六朝遺風”,不免有些感傷;女詞人皇甫松從女性的視角為我們描繪了江南:“閒夢江南梅熟日,夜舡聞笛雨瀟瀟,人語驛邊橋。”……

江南小鎮總令我魂牽夢縈。

江南的橋是亘古的。摩挲著雕欄,任憑蒙蒙煙雨把衣帶沾濕,一切悄無聲息,像江南的水,默默流著,又似橋的歷史一樣源遠流長。“杏花春雨江南”,江南的雨,江南的水,江南的古鎮,江南的樓閣,江南的小橋,一直是詩人詞人傑作中的美麗意象,而橋是江南之魂。

我不敢用輕浮的文字來讚美江南,因為我知道任何的濃墨重彩都抒寫不出永垂不朽的讚歌,生怕褻瀆了冰清玉潔的江南。

沉淪

不知什麼緣故,西湖的雨總是令我心悲,這個古老的故事,我總是不能忘懷。心事水波浩淼,人事紛至沓來,忽而遠去,像飛不遠的鷇,跑不遠的麑,長久地困於這陰山柔水之間了。

那天的雨下得綿密,那是她在作法。情絲瀰漫,叫他無處可逃。她春心蕩漾,情愫升起,如這湖底的水草纏住她的腳,絆住她的心。

她找上了許仙,許仙的木訥和萎頓無法與她的情感強度相對稱,她深感失望,不能不陷於寂寞。這種寂寞,是她的悲劇,更是她所嚮往的人世間的悲劇。但是,她是決不會捨棄許仙的,是他,使她想做人的欲求變成了現實,她不願去尋找一個超凡脫俗即已離異了普通狀態的人。這是一種深刻的矛盾,她認了,甘願為了他去萬里迢迢盜仙草,甘願為了他在水漫金山時殊死拼搏。一切都是為了衛護住她剛剛抓住一半的那個“人”字。

紅塵無涯,苦海無邊。她深悉他的背叛,卻只能咽下苦水,只因付出的愛縱然灰飛,也不能收回。

那京戲裡,白素貞唱道:“西子湖依舊是當時一樣,看斷橋,橋未斷,卻寸斷了柔腸。魚水情,山海誓,他全然不想,不由人咬銀牙埋怨許郎!”這個世界上一個人來就要一個人走,曾經親密的人蛻變為沿途的風景,帶不走也留不住,誓言煙消雲散後,撥開層層迷霧,只剩自己孤獨戰站立。

他是否能憶起多年前西湖邊那場淡煙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