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之戰

每天晚飯一小時不到的時間,是一天中頂快樂頂享受的時光。那段時間,教室就是我們住宿生的天下,是我們的遊戲天堂,是只屬於我們的菜市場。

周四晚上吃完晚飯,又到了一天中最美的時刻。天空格外明朗,太陽像個固執的孩子,怎么也不肯跳下山去。時間好像靜止一般,沒有一絲夜晚的寧靜,更多的是快樂而燦爛的陽光。校園裡長長的香樟樹的小徑,斑駁的樹影促成一尊美麗的人像。如果不是那一滴水的降落,你絲毫感受不到這場從天堂趕往人間的戰爭。

哪裡來的一滴水?沒錯,它來自小孫手中的滴管與量杯,只見她眉頭緊鎖,如臨大敵。水滴不偏不倚地落到了阿諾的背上,乾淨的校服上一塊水跡顯得特別引人注目。誰也不會料到,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悄悄地在上帝耳邊說了一句:“我已經準備好了。”

一滴、兩滴、三滴,女生們用滴管制造出無數奪目的水花,我都懷疑,上輩子,她們是不是天上那些個最心靈手巧的天使,相傳,她們編制了最柔軟的雲朵和最輕柔的雨滴。那些個晶瑩剔透的水滴,一滴滴滴落在男生們的頭上、身上、腳上,他們活像一個個剛打完兩小時球的運動員,滿頭、滿身都是水,或是逃脫過猛的汗珠。為首的小朱氣急敗壞,乾脆把身邊最大的一個量杯都灌滿了水,直接就是往女生們身上潑。我呢,只好眼睜睜地看著滿滿一桶礦泉水,慢慢變少、慢慢變少,只記得,老師說過,一桶礦泉水的容積大約是一升。

約莫著十分鐘過去了。太陽仍然是乖乖地趴在窗台上,似乎仍在靜靜地等待好戲。戰爭完全沒有一點要停息的跡象,倒是愈戰愈勇,甚至更加肆無忌憚起來。你一滴,我一飄,打得不可開交,潑得不亦樂乎。教室里到處是水花四濺,要是誰冷不丁闖進來,準得以為是進了東海龍宮了呢!站著站著,覺得沒勁,乾脆整個教室裡頭外頭到處亂竄。從裡頭,到走廊,再到教室里,走到哪裡,哪裡都留下一張張綻放的笑臉。你瞧!小沙像個經驗豐富的士兵,面部緊繃,還沒見過她做什麼事情這么認真呢!她一臉嚴肅地從量杯里擠出一點水,四面掃射,潔白的水花瞬間飛濺,幾滴穿過窗戶,射到了四處躲閃的小朱,幾滴落到了小楊的頭上,幾滴正中歡子手中的量杯,還有幾滴,險些擊中陽台上的太陽。小楊更是雙眼緊盯著小朱的頭頂,好像參加什麼軍事演習似的。“瞄準!發射!”話音剛落,一條小水龍飛起一擊,小朱發出了一聲怪叫。“擊中!成功啦!”她又叫起來,臉上滿是勝利的笑容,怕是隨時都能飛起來。教室里到處都是他們敏捷輕快的身影,一朵朵絢麗的水花在半空中綻放。地上差點成了魚池,頭上、身上,再厲害的人也都沾上了水滴,在一聲聲吶喊與哭訴劃破天際時,水滴不約而同地回到原位,時間又開始繼續了。

太陽似乎很滿意這個和平的結局,跳著跑著,一不小心失足又加速滑下了山。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好像黑暗馬上要吞噬整個世界似的。門打開,老師踏著高跟鞋走進教室了,同學們都快步回到座位上了,我也加速整理好東西,夜讀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