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地用手一層層地拆開彩色包裝紙，空氣中瀰漫著的驚喜分子不斷地向我襲來，刺激著我的呼吸神經。最後，我終於定了定神，打開了禮品盒。我取出上面的卡片翻開來，熟悉的字跡映入眼帘：
親愛的茜茜：
生日快樂！這是你的第十六個生日，希望這份禮物你會喜歡。
媽字
原來是母親送給我的生日禮物。會是什麼呢？好奇心驅使著我將禮物從盒子裡拿了出來，我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還沉浸在睡夢中――精美的純金屬外殼，高貴的銀光色澤，這的的確確是我盼望已久的步步高學習機。我撫摸著手背上被自己掐紅了的一塊，一臉驚異，這怎么可能？
望著空蕩蕩的家裡，忽然覺得手裡的生日禮物讓自己好不忍心，甚至有一種酸酸澀澀的味道。母親一定是又出去找工作了。她先前工作的廠子由於老闆欠下一大筆債務的緣故，面臨著即將倒閉的困境，這也意味著母親很可能會再次失業。我無法真正體會到她此刻複雜的心情，但是我不敢想像一個四十六歲原本該開始準備享清福的女人，卻日夜奔波在大街小巷裡的情形。無論是面對路人還是小販，她都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小心翼翼地詢問是否需要招聘員工，仿佛他們中的每一個都有可能成為她的“救星”。她知道女兒的前途不能耽誤，可丈夫微薄的工資無法支撐起整個家，所以她別無選擇，她必須重新找到一份工作，讓女兒能安心完成學業。對於這些，她從不向我透露半句，然而她疲倦不堪的眼神，焦慮緊鎖的眉頭，日愈虛弱的身子早已出賣了她所有善意的掩飾，把這一切的一切雕琢到我黑色的瞳仁中，日日夜夜，逐漸放大，令我輾轉難眠。
手中的生日禮物，沉甸甸的，壓得我無法喘息。只是因為我告訴過她這部學習機對提高成績會有幫助，她便毫不猶豫地花掉了她省吃儉用積攢下來的血汗錢。不，其實她是猶豫過的。想到家裡困窘的經濟狀況，想到自己的工作正處在風雨飄搖之中，她一定猶豫過。但是她必須傾其所有提供給女兒最好的學習條件。於是，她咬咬牙，狠了狠心，決意要在女兒生日的那一天送給她最好的禮物，她相信只要自己挺一挺總能熬過去的。
我再也抑制不住，淚水奪眶而出，心針扎似的隱隱地疼。我大罵自己的自私、無能。淚水模糊中，我的生日禮物卻清晰可見。
牆上的掛鍾懶洋洋地伸了個腰，把雙臂豎直指向了12點，母親拖著疲憊的步子拎著菜回到家。“茜茜，等久了吧，肚子餓了嗎？”母親溫和地問道。“不餓。媽媽，你累了吧？快到這兒坐下，我給你揉揉肩。”我一手接過菜，一手將母親拉到沙發前。母親遲疑了一下，還是緩緩地坐了下來。我用雙手在母親的肩部來回捏動，同時適當調整自己的力度，讓母親感覺更舒服些。母親的臉上蕩漾著欣慰而幸福的漣漪，一圈一圈暈染開來，像燦爛的秋菊渲染著山野。
“生日禮物收到了嗎？”母親轉過頭問我，我點了點頭。“怎么樣？喜歡嗎？”我依舊是點點頭。母親察覺到我的不對勁，輕聲問我：“有什麼不開心嗎？”我的目光再次掃過桌面上的學習機，愧疚感又湧上了心頭。“媽媽，其實……我……我並不需要生日禮物，您……您就是我最好的禮物！”母親聽完，眼眶濕濕的，聲音有些顫抖著說：“你也是上天送給媽媽最好的禮物！”我們就這樣看著對方，交換著兩個人心裡的全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