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是誰的呼喚?忽遠忽近，忽大忽小，卻聽得很清晰。
一年級，曾看見鄰居家的孩子信誓旦旦地說，明天我一定要考一百分，結果拿著一張六十幾分的卷子回來，失落的表情看得我心疼，以後自己便不敢輕易抱有空想了。
三年級，一次小測驗數學考了一百分，忍不住小小地想了一下，我要當一名數學家。期末考試時，卻遭遇了和鄰居家孩子一樣的結果。
六年級，老師讓我們寫一篇關於理想的作文，我沒有寫，被罰掃地一個星期。老師問我為什麼沒寫，我說我沒有理想。當時，老師很大聲地對我吼，沒有理想，你怎么成長?像斷翅膀的鳥兒。有誰孤單著卻不期盼有個夢想做伴呢?可我是一個連夢想都不敢奢求的人，怎么會懷有那樣遙遠而不可即的理想呢?
如竹筏一般漂流，一切隨意，我上了中學。
七年級，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只有一個男生，炫彩奪目，他的身上似乎總透著陽光。
八年級，我依然能看到那個陽光少年。老師布置了一篇作文，題為《理想，你在哪裡》。坐在我身旁的他，拿起筆飛快地在紙上寫，還念出聲來：“理想，它不遠，或許在我的腳下，我找得到它，它可能也在我心裡。”
我瞄了他一眼，不以為然地說：“喂，你真噁心，還就在腳下呢，你以為你是唐僧西天取經啊。”
他似乎對我的偷聽行為很不滿，捂著作文本，反駁道：“誰像你!我可有著崇高的理想。”
“是嗎?難不成是清華北大?”不料我的無心之語卻言中了，他臉一紅，轉過身去。我震驚道：“喂，你別傻了，清華北大類的學校別想了，你的成績還沒我好，你……”
我的話沒說完，他扭頭對我大吼：“我會實現我的理想的，誰像你，只會飛，卻飛不高。”
他抱著作文本離開了，只剩下一個沉思的我。理想，理想……我需不需要有個理想呢?
那天，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有了理想。
第二天，他憤憤地仍不理我，我對他笑：“對不起，昨天……我想好了，我也要有一個理想。”
“真的?”他睜大眼睛，“好喔，我們一起考清華吧。”
清華?我還是恐懼，掩飾著心中的波動。
“是啊，當然。”
“那我們一起加油吧。”
在那之後，我們一起寫作業，一起鑽研難題。
又是個期中考試，我滿懷信心地交上了答卷，心裡暗暗為自己加油，為理想加油。
老師報了我的分數，太不如人意了!我驚呆了。老師失望，家長責怪，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總是這樣，我不願每天每夜想這個問題，也不願再多問，再多說，再多求我的夢想。
他問我：“你是不是故意的啊，這次考得差點，然後期末考試好拿獎品?”
“天真。”我冷冷地吐出一個詞。
“你不是要放棄吧?”
“我累了。”
“不可以，不可以的，你和我約定好了的……”我跑回了家，沒有聽他說完。
什麼都不想，趴在床上竟睡著了。
“你，要放棄了嗎?”
“我們要加油啊。”
“你和我約定好了的。”
“為理想加油。”我猛然睜開眼，那是我說的加油。
我打電話給他，卻聽見了火車的哐當聲，我問他：“你要去哪裡?”
“啊，本來想跟你說的，你卻跑走了。”電話里是他爽朗的笑聲，“我要去另一個城市讀書了。”
“不……”
“喂，你別急啊。聽我說，如果你不好好努力的話，沒有為實現你我那崇高的理想而努力的話，哼哼，我就飛到火星上去。”他沒好氣地說。
我微笑：“好，等我考到了，你不自己飛的話，我就把你扔過去。”
“隨你嘍，我走了，再見。”
“再見。”
他每次都等我先掛電話，他說我是個事兒多的人，他怕我沒說完就掛了電話，我會打死他。
夢裡，我又聽見了那個清晰的聲音，還有我們去上大學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