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秋天

父親因為工作繁忙,已經幾個月沒有回家了,偶爾回來一次,也是匆匆忙忙。

窗外樹葉飄落,花朵凋零,秋風蕭瑟,滿地枯黃。唯有秋菊任含苞待放。還記得這株菊是前年春天我種下的,父親說,他一生沒什麼喜好,只有骨子硬勁,就像秋日的菊一樣,只知在田地勞作,偶爾會在鄉野小路上,摘下幾朵野菊,花不漂亮,也沒什麼香味,也曾想過,在院裡種幾株野菊,可那終究是野的,無法家養,於是父親總念叨:

在院裡種幾株菊就好了!

父親因為事忙,總沒有這份閒心,也沒有這份精力。

種幾株菊花自然就落在我身上。

這件事起初很上心,可惜一直未能弄到菊花苗子,也就淡忘了。

因為土地的整新,第二年的秋天,野菊也沒有了,只能翻過那座山,山的那邊,有一塊地,地上還遍地著菊花,他看著菊花,一聲又一聲的嘆息:

在院裡種幾株菊吧!

父親說這話時,已到了寒冬,父親因為身體不適,住進了醫院。

住進醫院那些日子,天氣驟然變冷,北風襲來,竟讓人在戶外難以抵擋。無意見父親問我:“菊花該謝了吧,它能抵擋住肆虐的狂風嗎?”

我似懂非懂的望著父親躊躇的臉,一時難以對答。

"我這輩子該是看不到滿園的菊花了……"父親喃喃的說。

又是一年秋天,父親終於病好出院,回到久違的家中。

父親那雙蒼老而深邃的眼睛在埋怨枯黃的樹葉與雜草中急切的尋找著他最期盼的東西。

樹葉依然在不停的飄落,訴說著落寞與孤寂,我與父親穿行在齊膝深的樹葉中,沙沙作響。

終是找到了,在枯葉中的綠草,綠草中的黃花,菊。父親那一刻,露出了孩子般的微笑。他用雙手扒開了樹葉,凝望著那一顆顆小小的花骨朵。

凝望著,在蕭瑟秋風中,不屈寒冷,不怕艱難,渴望綻放的花兒。

父親躺在菊花叢中,望著飄落的樹葉,他把自己也當作了一株菊。

日落的很輕,風吹得很輕,葉落的很輕,菊開的很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