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生作文-秋天的蓼花

我的記憶中,水蓼可分為兩種,一種是青蓼,一種是紅蓼。

青蓼,其莖、葉均為淺綠色,開白色小花,穗狀,花朵一簇簇綴著。花盛季節,花開如荼,映水而放,遠遠望去,如星河密布,玄遠而飄逸,發幽思之想。若是一單棵青蓼立於水中央,則有一種輕盈、俊逸之態,極易讓人想到那正臨水照面的清雅、娟秀的女子。青蓼,來得輕,來得淡,來得孤微,很少有大片的青蓼存在。青蓼少。

水蓼中,更多的是紅蓼。紅蓼,微紅的莖,微紅的葉,深紅的花,紅得肥碩而刺目。經常是大片大片地存在著,花盛季節,花開似火。很早,就“燃燒”了我的記憶。

記得小的時候,家門前不遠處就是一汪水灣,水灣經年不涸,故而,水草豐茂。每年的春天裡,水岸邊最早生髮出的就是薄荷和水蓼。薄荷嫩碧,水蓼淺紅,相映而情趣豐滿。這個時候,我的母親就挎上一個竹筐,來到水邊,採摘薄荷和水蓼的嫩的莖葉,采滿一筐,挎回家中。用清水將採摘的莖葉洗乾淨,放入一泥盆之中,再拿大粒的粗鹽,反覆揉搓,揉至莖葉滋出水漬,鹽分進入莖葉之中。然後,以另一泥盆將其蓋嚴,經過一段時間的發酵,即可開盆食用,這就是所謂的“薄荷菜”。薄荷清爽,水蓼辛辣,兩種滋味融在一起,食於口中,滋味特別。那些年裡,那些艱苦的日子裡,整個春天,我們都是用“薄荷菜”佐餐,生活倒也有滋有味。

那些年裡,我出門就能望見對面的水灣,望見水灣邊勃勃生長著的水蓼。朝朝夕夕,舉首盈目。望見它,雨季到來時,被水慢慢淹沒。立秋之後,水位下降,它又復立於水澤,挺挺然,一副昂然不屈的樣子。它變得更紅,紅得明亮,紅得通透,紅得沸沸揚揚,全不顧了這季節的肅殺。每一根枝頭,都岔出一串串的花穗,將椏枝壓得沉向大地,像是一種虔誠的俯首。紅紅的色彩,映於水面,使蕭索的秋涼,增添了一份熱烈。可是,隨著季節的深入,季秋時分,水蓼的花就開盡了,花穗上結滿了花籽,只有頂端,還有幾粒花慘然地開著,看上去孤獨而又落寞。

這個時候,我的祖母知道,水蓼已經成熟了。她會走向水邊,選擇幾棵肥大的水蓼,將其連根拔出。然後,用細繩捆好,倒立著掛在庭院南牆的背陰處。看著它,慢慢陰乾下來,好像要故意鎖住一種孤獨和寂寞。那時候,我曾經問過祖母:“留著這些乾水蓼做什麼用?”她說:“說不定什麼時候就用著,可以治蛇傷呢。”我的祖母,似乎忘記了,在北方,季秋之後,蛇很快就要“冬眠”了,怎會出現蛇傷?所以,在我的記憶里,水蓼從來也沒有用來治過蛇傷,倒是有幾次,我的父親做魚湯,掐幾段放入鍋中,說是能去魚腥。不過,後來我讀書,知道水蓼確是能治蛇傷的,至少是有這樣的記載。如《唐本草》:“水蓼主蛇毒,搗敷之,紋汁服,止蛇毒入內心悶。”

若干年後,我的記憶里,還晃動著祖母掛在南牆下的那些水蓼棵。頹萎了,乾枯了,凝固了,但季秋里,水蓼的落寞、悵惘,卻永遠被貯存了。

季秋里,水蓼的那種情狀,永遠成為了我內心一種殘敗、荒冷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