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雨最喜歡春雨,不是因為春雨很美,而是因為她的老師。
兩年前,筱雨讀三年級,老師也換了一批。音樂老師姓何,不化妝卻異常漂亮,同學們都很喜歡她。她善良,平易近人,大方又優雅,筱雨也很喜歡她。並不是因為她有那么多優點,而是因為何老師是她的姑姑。姑姑比媽媽大,可是媽媽卻比姑姑顯老。媽媽說:“你那個姑姑,整了容!”當時筱雨不懂什麼叫嫉妒,卻認為姑姑身上有一種青春的朝氣,人老了心卻沒老。不可能整容。
姑姑帶著同學們在教室里唱歌,在操場上跳舞。同學們更喜歡她了。何老師有一次問筱雨:“筱雨呀,你最喜歡什麼季節呀?”“當然是夏天呀!可以穿裙子呢!”筱雨說著,在原地轉起了圈,幻想著自己穿著裙子的時候。“是嗎?”姑姑笑著,也陷入了幻想:“我喜歡春天,春天最好了!”可愛的語氣,顯得姑姑像一個小孩子。“為什麼?春天會下好多雨呢!”“下雨不好嗎?春雨可不和其它季節不一樣喔!春雨很溫柔喔,雨絲落在水潭上,濺起漣漪,閃亮閃亮的,不是很美嗎?”筱雨不高興地說:“哎呀姑姑,你說什麼漣漪,我聽懂啦!”
和姑姑在一起的日子,總是那么開心。但是,壞訊息也會在暗處潛伏著,突然冒出來,打你個措手不及。
筱語一邊哼著《春雨里洗過的太陽》,一邊走在上學的路上。第一節課是音樂呢!她心中美滋滋地划過一個念頭,便加快了步伐前往學校。
趴在桌子上的筱語等著姑姑那輕輕的平底鞋聲。可惜的是,來臨的是聒噪的高跟鞋聲。可能是別的班的老師吧……筱語心中有一絲不安,可還是安慰著自己。門開了,進來的不是原來的高挑身材,而是一個矮矮的老師。妝畫得很重,臉塗得像紙一樣白,嘴巴塗得像一個小西紅柿,眼影則更不用說了。“你們何老師去外地進修了。”
這反差太大了吧?
何老師走了,取而代之的是胡老師。筱語的眼淚湧上眼眶,充盈著整個眼眶,然後便像掉了線的珍珠一樣掉了下來。姑姑去外地了?怎么可以?!自己還有很多話沒跟她講呢……姑姑她為什麼要走呀?不顧新老師的尷尬,不顧同學們的議論,筱語直接衝出教室,蹲在走廊上大哭起來。老天爺似乎也和筱語一樣不開心,直接下起雨來。這雨下得很大,不再是春雨應該有的溫柔,而是一場大暴雨。筱語擦擦眼角,望向操場,哪是雨絲?!春雨哪裡溫柔了?!姑姑,你走了,連幾句真話都沒留給我,是瞧不起我嗎?
那以後,筱語再也沒有看過一場春雨。天真活潑的她也變得冷漠起來;她不再和同學去聊八卦;讓自己變成一塊乾海綿,在知識的海洋里拚命地去吸收水分;讓自己不再想念何老師。
但現在,她第一次嘆了口氣。雨,已經在窗外下了起來,她習慣性地去拉窗簾,手卻僵在了半空中。她走出家門,看著天空發獃。雨絲調皮地落入水窪中,濺起閃亮的漣漪。原來,是真的……一股東西從筱語的心頭湧上眼睛,卻活生生被她壓下去了。家中的獎狀貼滿了牆壁,卻填不滿她的心。
筱語又嘆了一口氣,拿出手機,按下一連串背得滾瓜爛熟的號碼,撥了出去。電話接通了,熟悉的聲音響起:“您好,哪位?”
“姑姑……”看似風輕雲淡的話語,卻包含著無數複雜的感情。
窗外的雨已經停了,太陽也出來了。就像她多年封閉的心,射入了一縷最明媚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