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文:倔強的仙人掌

女人看見路邊蹲著一個挑擔老頭兒,他身邊的筐里裝著滿滿一筐嫁接的仙人掌,高高的底座像一座獨立秀挺的山峰,山峰頂部是形狀各異的紅、黃、綠各色仙人球。女人拿起仙人掌仔細的挑選了很久,價格不貴,與花鳥市場上的相比便宜許多,便挑定了自己喜歡的兩盆,準備一起買。

老頭兒布衣布褂,黑褐色的臉上堆滿了笑容。他操著極生硬的國語,如數家珍般介紹這植物的種種優點,什麼如何好看好養了,什麼淨化空氣了。末了他搓著厚皮疙瘩的手爽快地說:“你要兩個,那就算你小批發好了,再便宜你一塊錢。你看咋樣?”

“你這是真嫁接上去的,還是用牙籤插上去的?”這樣的價錢,女人總覺心裡不安,指著山峰頂部的紅黃綠顏色的仙人球滿臉懷疑的問。蠻好的花買回家後發現居然是新種沒根的,這種事情不止一次了。老頭兒的臉騰地紅上來,緊鎖眉頭,瞪著渾濁的眼睛說:“怎么可能是插上去的?怎么可能呢?這可都是我一棵一棵親手栽起來的啊!”老頭兒本不地道的國語,這時更是結結巴巴地有點南腔北調了。

“是嗎?”她抬起眼皮,瞟了他一眼,反問道。這樣的看似暴怒的偽裝她也見多了。倘若是貨真價實的東西,何必這么著急,她心裡想著,不再吭聲。眼看就要成功的交易,因為這一問停了下來,空氣似乎也凝固了。老頭兒的臉漲得更紅了,忙不迭的解釋。而他越是嘰里咕嚕得絮絮不止,她就越覺得他不可信。

忽然,老頭兒停了下來,從筐里拿起一棵茁壯的仙人掌,沒等女人反應過來,使勁一拉,把它的頂部從底峰上扯了下來,然後一手一半舉到女人眼前:“你看,你看!有牙籤嗎?”他用力的問她,眼裡似乎也冒了火。沒有牙籤,扁扁的巴掌形的黃綠色軟刺仙人球從它的底峰上被拽了下來,而它的底峰上生生裂開了一道綠色肉質溝壑,本已長在一起的首尾兩截,就這樣被硬硬地扯開了。

面對這樣的場面,女人呆呆得怔了一會兒,低下頭去付錢。老頭兒一臉自尊,挺著胸膛收錢,三塊錢一個,五塊錢兩個,又從布衫口袋裡摸出裝錢的塑膠袋,該找多少還找多少,也不計較身首異處的那一個。老頭兒嫻熟地把東西包紮好,放進女人的車筐里。轉過身,撿起地上已成兩截的仙人掌,一起放進她的車筐里。

“別扔了,一起種進泥土裡,兩截都能活。”老頭說。

女人臉紅了,羞愧的點了點頭。老頭倒笑了起來,露出鏽蝕的牙齒,又用他那東倒西歪的國語安慰她說:“放心好了,這東西最耐折騰,剛才那點事算不了什麼,只要有點泥,就能長出根的。”

兩截還能活,這不假,但女人看著老頭兒只是覺得心裡生疼,仿佛受了傷的不是那棵仙人掌,而是別的什麼。那別的什麼像一支小手,躲在她的胸膛里,一下一下,揪得她的心生疼。那疼隱隱約約地從老頭兒腳下的那對仙人掌里傳過來,從他那鬼樣的國語中傳過來,從他那已經裝在布衫口袋裡的塑膠錢袋裡傳過來,疼得她直想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