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天空下,雲太厚,潔白的木棉花般厚實的雲於是結成了陰暗的泥沼。殘牆下,雜草間,長著詭異鮮艷的花,光艷非常。
城市偌大,行人零丁,披著深灰的風衣,在深灰無盡頭的路上,低頭默默前行著。
路深灰的遠端,走來兩個旅人,其中一個是身材高瘦的紳士模樣的男子,頭戴著貴价皮革製成的中式西瓜帽,脖子上戴著和田玉雕成的十字架,身穿進口的綠色燕尾禮服,下身穿著筆挺的毛呢褲,藍色的皮鞋擦得泛著眩目的光,手持文明手杖,好箇中西結合。
相比之下,另一人則寒酸得多,穿著並不亮麗,沒有帽子但頭髮濃密,洗了多次的毛衣雖顯陳舊,但還算整潔,此外並無特別。由於穿著不時髦的關係,所以在旅行中此人只能當紳士的僕人,也因為形象問題,僕人經常被紳士責備不知禮儀文明。
紳士經常以知禮文明自居,每遇到一個路人,便要操著一口純正的英式英語跟別人打招呼,然後又正正規規地行一個紳士禮——把那西瓜帽摘下放在胸口,再鞠躬。而僕人每次都只是在紳士背後略向別人一點頭,一微笑。因此紳士總責備僕人不夠熱情,不知禮儀…,但僕人總不頂嘴,只是顰著眉心,一言不發地望著紳士。
路走到一半,陰沉的天空終於被打破寂靜。陰雲翻滾著下起了瓢潑大雨,道路便更加灰濛濛。紳士怕雨,怕雨會淋壞了自己那昂貴的衣服,於是忙著自顧自地跑向路旁微突起的房檐下,僕人跟隨在後,而檐下的這點位置也剛好能容納兩人。紳士一邊咒罵著惱人的天氣,一邊四處抖著身上的水滴。當僕人來到檐下也開始拍打身上的水滴時,紳士又發難了:“拍什麼拍!水都濺到我身上了,這點文明都不懂,遠點!”於是把那僕人一推,僕人的半個身子就暴露在了雨下。
僕人也沒什麼怨言,相比之下他並不討厭雨天,被風雨淋淋又有什麼關係呢?
就在兩人在檐下苦苦等待雨息天晴的時候,路中的一個身影似乎吸引住了僕人的注意力——脊椎似乎是扭曲的,扶著拐杖,懷下像是護著小孩般,在雨中蹣跚。但是暴雨下只能看見灰濛濛的輪廓,不仔細看也不會發現其實走過來的是兩個人。“淋一下雨又有什麼關係呢?”僕人想著,向那兩人邁步。“衣服淋壞了我可不會出錢給你買新的”。只是雨聲掩蓋了紳士的話語,僕人也只是依稀聽見,或者聽不見,或者聽見了也毫不在意,只是淋著雨出去了。
天那邊如拉開了一線遮光窗簾,透出了一絲光亮,雨也似乎沒那么逼人了,深灰的雲端漸漸融化,向本真的雪白淡化。僕人攜著雨中的兩人回到了檐下。“稍微淋一下雨又有什麼關係呢?”紳士苦笑道。淺白的雨中,檐下的四人,就這樣等待著雲端完全散開,讓陽光照射到自己的身上……
路邊詭異艷麗的花,似乎也羞愧自己過於濃艷的色彩,漸漸地柔和起來。文明,似乎就像那詭異艷麗的花!過於造作的濃艷,總會給人一種不協調不真實的感覺。文明,就應該藏在那深沉的灰雲裡面吧!待烏雲散去,灑下來的,就是那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