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優秀省級獎項作文:不能承受的守望之輕

老志是這個養老院裡最不易相處的老人,和他同房的室友不願和他有過多接觸,更莫說那些打著所謂“看望空巢老人”的幌子走個過場的志願者們,對此,他並沒有什麼過多的反應。對於他來說,這樣的生活早已習以為常。

他沉默寡言。據護工描述,除了剛剛進來的那段時日天天詢問兒子的訊息,到如今則是日益緘默不語。偶爾室友們聊得關於子女的話題,坐在窗邊的他才會目中流露懷念之情,嘴裡喃喃。

他也會不合時宜,不看臉色的直言。當室友們帶著炫耀的口氣說著各自的兒子女兒有多么多么好時,他便會大聲插嘴道:“我的兒子最好!”那些同房的室友們哪一個不是覺著自己的兒女好到世間僅有?聽到這句話,就算沒有當面表露出不喜,心底也多了幾分罅隙。

他慢慢也明白了現狀,自己的處境不過是被兒子丟到這個美名其曰養老實質上送終的“百老院”。他也明白那些對他些許冷漠的老人,被送進這裡的,不過都是些獨自守望著明知不可能回來的冷淡浪子的可憐人罷了。

某一天,那是難得一見的好天氣。老志獨自一人蹣跚的來到了花園中。眼前草長鶯飛、春意盎然的景象使他眯起了雙眼,他對眼前的一切感到陌生卻又熟悉,他像是回到了過去,他慢慢放鬆下來。他從內包中摸出了一張四角皺起的黑白照片,那上面手把著肩的爺倆笑得十分開懷——那是他和小志為數不多的幾張合照。

暖陽當空,春困泛上,兩手將照片覆在肚子上,緩緩合上了雙眼……暖黃的陽光敷在他的臉上,皺紋不堪光線的捕捉化作一縷縷銀絲潛伏在兩鬢中,似流光。

他做了個久遠的夢。與其說是夢,不若說是從前。

一個未能睜眼只顧嚎啕的嬰兒在它面前,而後身姿如抽芽般緩緩伸展開來,長成不諳世事的天真小子沖他做著鬼臉,再如不可阻擋之勢長得更加挺拔,再然後曾經稚嫩的臉龐開始稜角分明、曾經瘦弱的肩膀也寬厚到足夠撐起這個家。而他這個老父親日益佝僂,只能依靠這雙肩膀生活。

再然後,那雙肩膀的主人被他,被生活,被現實壓得喘不過氣。最後,老志來到了這裡……

深夜,總是難眠,興許是人漸漸的不省事,許多負面的就會蹦出來刺激著最後纖弱的神經。他想到他所在乎的,他的妻子,他的兒子,他的孫子。當老伴過世時說的最後一句話:“我和你那么多年了,我等你。”他的兒子送他進來的最後一句話:“等我接您出來。”他的孫子牽著氣球站在幼稚園門口沖他揮揮手說:“爺爺爺爺,再見喔!”

然後,他們一個個轉身離去,孤自以為他足夠堅強,堅強到可以離開他們的陪伴而獨自再者陌生的地方度過餘生。

他不知疲倦地在這條路上走著,前方隱隱綽綽的兩三人影,正是他每日念想的人兒。他們向他招了招手,眉眼晦澀不明,卻還是叫他那樣歡喜。於是他拋下一身苦楚,抹去滿面風霜,撇下這快老朽的身軀,奮力奔向他們,而他的背影也漸漸模糊在了前方……

那一天,天色亮得有些遲……

老志走了,一如他的寡言,平靜且毫無波瀾。他等不到還在這世上活著的人承諾給他的慰藉,於是他決定不辜負與他相隔生死的已亡人的守望。這個世界上,最沉重的守望壓迫著我們,讓我們屈服於它,把我們壓到地上。而當守望完全消失時,卻讓人的變得比空氣還輕,虛無縹緲。

老志的兒子小志聞訊趕來,面對父親的屍身,他現在能做的也不過是接他回家。小志從沒想過那撫養他多年的寡言的父親竟會以這樣的方式離開他。而在他的規劃里,在他事業有成之際,也就是接老爺子回家的那一天。

……

也許在同一時刻,正上演著同一齣戲碼;也或許在多年後, 如此命運再次重合。而我們這個世界的生老病死,也永恆的在往復循環。不變的,只有那份無期的守望。那份守望,有時很輕,卻壓的人喘不過氣;有時有很重,卻讓人的生命輕若鴻毛。

(指導教師 趙琳)

高20xx級12班 楊婷 省級二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