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喻少也。”青春,常被披上華麗堂皇的外衣,被鮮美、亮麗的詞藻籠罩。真實的青春是什麼?青春或許是燦爛的陽光,但也會是灰濛一片的淡淡陰霾;青春或許是綻放的玫瑰,但也會是跌落在路旁離枝的花蕾;青春或許是鮮艷的彩霞,但也會是飄蕩在天邊的烏雲。青春是五彩繽紛的,但總會有灰冷的一抹;青春是芬芳甜美的,但總會有青澀的滋味;青春是活力四射的,但總會有頹然的心境;青春是輕歌與曼舞,但也還會有曲盡人終散的淒涼。
我們讚美青春,更應讚美青春帶給我們的方方面面,回味青春帶給我們的許許多多。
我們每次相聚,或三三兩兩、三五成群或圍坐一團,總會扯起當年青春時期的點滴碎片;縱然我們已經不能完整地憶念起當初的情景,但那被牽掛起來的情感依然象當初一樣清晰,甚至於使我們久久難於排遣這“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縈繞……
記得在那無書可念,學業荒廢的年代,求知的渴望讓我們找書借書讀書近乎狂熱,比之“如饑似渴”、“廢寢忘食”有過之而無不及。雖僅國小文化程度,但也飽覽古今中外名人名著,涉獵詩歌、小說、散文、戲曲等各類文學體裁;雖有些囫圇吞棗,但也咀嚼得津津有味。我們狠命地吮吸著那本本書卷字裡行間的豐富營養,雖閱書眾多(禁書居多),但始終不知該書從何人手中最初借出。我們游離出饋乏的物質、禁錮的文化的現實世界,遊蕩在、沉湎於充實的精神世界中,悠哉。書籍讓我們懂得要做怎樣的人,要做怎樣的事;教會了我們怎么做人,怎么做事,慢慢領悟出真、善、美的真諦。
記得當初,我們七、八個人圍坐在清霖屋內飯桌旁,凝神靜聽“阿伯”講述遠征軍赴緬抗敵的悲壯故事,心裡也慷慨激昂。也曾一堆人擠縮在清霖的小床上,天南地北、海闊天空,上下五千年、縱橫八萬里地閒聊、扯淡。道述三國據水斷橋、過關斬將千里走單騎;談笑水滸及時雨的敦厚忠義、花和尚的率直粗曠、豹子頭的忍辱負重;調侃西遊唐僧的仁腐、悟空的忠勇、八戒的滑巧、沙僧的憨庸;感嘆紅樓仙葩、美玉、淑釵的悲劇情緣。也曾齊聲哼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綠島小夜曲》等情歌禁歌,舒展著對浪漫情景的想像,抒發著對愛情朦朧的嚮往;也曾爭相描述著《紅與黑》雷納爾夫人、拉莫爾小姐與於連間或深沉或狂熱衷情的細節,感動於那些儘管扭曲而依然壯烈的愛情片斷。
恰逢豆蔻之年,與少華在粉塵飛舞的穀殼車間裡,鼻戴口罩,頭套麻袋,汗水混著谷糠,往麻袋裡裝填著穀殼,為的是力所能及地掙著幾分幾角以貼補家用;時值弱冠之年,身材矮小的桂元在陡峭的山道上用板車馱運條石,不幸人仰車翻,腿骨折斷,他不畏艱險,為的是自食其力減輕父親的經濟負擔,是兒的“懂事”,兒的“孝”;瑞生也馱過石頭,當過泥匠,賣過早點,做過沙發……勞勞碌碌、費力勞神,為的是養家餬口撐起男人的一片天、一個家。
我們也曾懵懵懂懂地成了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插隊知青。清晨,荒煙瀰漫,呆望山峰;夜晚,山蛙哀鳴,仰望星空,總會從心底油然湧起一陣陣的惆悵和淒楚而潸然;一次次的感嘆、自問:“你投向何處?”“哪兒是你逗留的地方?”。當年流傳的《青春不再來》和少華譜曲填詞創作的《路在何方》,是當初我們心境的真實表白。無論是到農村的還是留城的,至今唱起,依然是感慨萬千,淚眼朦朧。
我們沒有遠大的理想抱負,但我們有修身養性、陶冶情操、“獨善其身”的自覺約束;我們沒有“治國”、“兼濟天下”的雄心壯志,但有盡其事、傾其力,“齊家”育兒的責任擔當;我們沒有走過平坦筆直的大道,但布滿荊棘的崎嶇小道卻激發出我們義無返顧、勇往直前的推動力,讓我們在成長中學會了堅強。我們沒有豪言壯語、英雄壯舉,但始終秉承祖輩傳統的教誨,讓其在自己身上沿續、傳遞:寬容待人、不斤斤計較得失、誠實守信、實實在在做事、清清楚楚做人……
我們的青春顯得平庸,然而就是這平庸的青春歷練了我們,鑄就了我們榮辱不驚、百折不撓的意志,冷靜地面對生活,笑對人生。
我們的青春雖然平庸,但這平庸的青春,也會在我們遲暮的混沌里勾勒出幾星鮮活的亮色——我們青春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