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清明是不一定要有雨的,不管有沒有雨,一直濕著的,是我們悲哀的情緒。
——題記
三月,草在枯黃里露出淺淺的綠意,讓人覺得這個時節的委頓。野外祭祖的人們,用刀斷去墳頭枯萎的草木,擺上幾碟或粗陋或精緻的祭品,放一掛或長或短的鞭炮,看著鞭炮的煙塵飛入四野的雨霧中,心緒便也就淒涼如這曠野里漫漫的風。
那天稀稀落落的下著雨我和爸爸在漫著雨氣的山林里不停的走著,尋找著祖輩的安息之所,清整著他們的墳塋,在墳前擺上一碟碟的祭品,用就近砍下的細竹竿穿上一張張的紙錢插在墳頭,再放上一掛鞭炮,默默的鞠躬和禱告。我跟著爸爸很謹慎小心的做著這些事情,偶爾動作大了一點就會提醒我——“他們在看著我們呢!”
就這樣,我一邊很仔細的忙活這些事情,一邊聽他說祖輩們生前的那些故事,所有的事情做完後,爸爸引燃鞭炮的火線,看著那噝噝作響的火星極為迅速的遊走,然後是轟然的爆響,山谷里空洞的回音和遠方鞭炮聲一起在這瀰漫的雲煙里來回波盪。我的記憶,卻在這些聲音里風一般的穿行著時光,回到往昔的歲月里去。
我不由想起我的爺爺來。我最後一次看見他,是在他的床上,奶奶幫他擦洗著身體—一他躺在他那張睡了一輩子的床上,再也沒有起來。
時至今日,我仍然會想起那個夜晚。我坐在門檻上,好像抓著一個堂姐的手,看著奶奶忙碌著,而他微微仰著頭,舒展著身體躺在那裡。那時應該有風,因為屋內的燈似乎是緩緩搖擺著的,淡黃的燈光柔和的瀉下來,照在他臉上。那時候我才三,四歲,一個三,四歲的孩子不知道什麼叫做悲傷,只是茫然的看著,心中的一點驚慌,是因為看見別人的哭泣。而當我漸漸長大,再想起那些過往的事情,想起那些死去的親人,心中便湧起一種難言的情緒來。
回來的途中,爸爸不時的回過頭去看看,然後對我說,“要記得他們在哪裡啊,以後我們不在了,你就得自己來找了!”我想起我們經過的那累累的墳塋,其中有一些上面已經滿是老鼠洞,甚至都塌陷了下去,那些,應該都是無主的荒墳罷。可是,如果一代代的往上追溯,那么多我們沒有拜祭過的祖輩,他們,現在又在哪裡呢?
也許,所有的記憶,總是要被淡忘的,我們所能做的,就是記得更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