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花火

這隻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飛蟲,普通得以至於我都叫不上名來。

它以前多么地威風,曾掠過一座座家具,任由自己在屋頂盤鏇,甚至有點不可一世。它似乎什麼都不怕,也無需怕什麼。

可就在剛才,這架“戰機”卻像被擊落了一樣,從空中一頭載到了桌子上,一動也不動,在黑夜中顯得毫無生機。

過來一會兒,它好像漸漸甦醒了,開始在桌子上扭動起來。它那雙透明小巧的翅膀不停地拍打著桌面,六隻比針尖還細的腿在拚命掙扎,試圖再次起飛。但最後總不如它所意——換來的結果總是六腿朝天。

慢慢地,它似乎也察覺到這樣做是徒勞的,便逐漸平息下來一對小小的複眼痴痴地望向檯燈發出的微弱的光,好像陷入了絕望,陷入了沉思。

是的,它的確該考慮一些東西:上帝賜予它十幾個小時的光陰快要走到盡頭,它也應該清楚,自己的生命,已進入了倒計時。

可它又怎么甘心呢?它的一生與天空為伴,以飛翔作為自己的座右銘,將自由作為自己的追求,它又何嘗不想在自己的彌留之際,最後擁抱一次天空呢?

它這次好像真的怕了。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了,飛蟲依然沒有動彈,就在連上帝都要放棄它的時候,飛蟲卻奇蹟般地站了起來。它六條腿在不停地抽搐,雖然不是很穩,一副搖搖欲倒的樣子,但透過它那對複眼,我還是能看得出它心中的一絲得意。

它跌跌爬爬地“走”著,不知要做什麼。

一步……兩步……三步……就在它“走”了幾步後,我好像明白了它的目標——桌沿。這恐怕是能讓它“飛”起來的唯一方法。

它從始至終的一直重複著幾樣簡單卻使它痛徹心扉的動作:邁腿、跌倒、翻滾、爬起……

從它的兩隻複眼中,我看到了執著、堅定和一團熊熊烈火。

在這兩尺之遙的漫漫途中,這隻飛蟲曾一次次被龐然大物阻攔,一次次被死神恐嚇,一次次跌倒在地,一次次差點失去理智……但沒有什麼能動搖它鋼鐵般的步伐——只為完成那個幾乎遙不可及的夢。

近了!上帝那顆堅硬的心終於被飛蟲的六隻針尖磨穿了,它心中的那團火取走了死神!此刻的它該如何標書最激動的心情?

現在小蟲已經精疲力竭,傷痕累累了,可它依舊迸發著源源不斷的生命力。

終於,它連滾帶爬地到了桌沿。

它最後看了一眼這個曾給過它太多留戀的世界,便縱然一跳,如流星一般,漸漸在夜幕中隕落,亮著,亮著,最後變成一個火團,驅散著黑暗,久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