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理散文精選:與自己獨處的時候

有位哲人曾經說過,成功的人主宰時間,而失敗的人則是時間主宰他。而人們真正了解什麼是時間嗎?

與自己獨處的時候

這樣的相處,有了最孤獨但也最飽滿的意味。

是應該和自己單獨待一會了。

關掉手機,關掉電視。

也關掉內心那些浮華的、虛榮的小窗戶。有的時候,和自己單獨相處一段是必需的。

連音樂也是多餘的。

不要那段喜歡聽的老戲,也不要那杯熱咖啡。只要把自己拉過來——來,來,坐下,只有你和你自己。不能再多了。

眼神交流,對面的人也是你自己——那是一個終於卸下面具的自己,乾淨、清澈,內心一片蒼茫。

可以聽得到鴿子在陽台上散步,可以聽得到空氣中傳來的水滴聲。此時,寂寞可以被放大,孤獨也會。可是,這恰恰是與自己獨處時所必需的。

那些空空蕩蕩呀,突然纏綿而來。我和我自己開始戰爭了,這是一個人的戰爭,這也是兩個人的戰爭。此時,最私密,最浩蕩,最秘而不宣。

白熱化了。我和我!我多么理解我,我又多么不理解我,為了赴這場最美麗的邀約,我已經推辭了多少熱鬧,那些熱鬧終會離我漸行漸遠,只有這些飽滿的、敦厚的氣息會留下來。

又化干戈為玉帛了。整個交戰的過程中,我是獨自一個人。我把自己打得落花流水了,我把我放逐了。在那無人的小島上,也無風雨也無晴了。

和自己單獨相處的時候,是最真實的時候。把那些不可告人的私密晾曬吧,那些不能啟齒的,那些厭惡至極的,那些歡喜得要命的……它們帶著黴菌和毒素,它們帶著侵略和邪惡。可它們是我的,只能和另一個自己分享。在此刻,可以冷漠,可以忘卻,可以厭惡,也可以,極盡歡喜。

這一刻,忽然戰慄起來。

自己是自己的同謀。

與自己私奔吧,去到沒有時間沒有地點沒有情節的曠野上,享受少有的艷烈時光,連一杯茶都嫌多餘。

站在窗前久了,腿有些麻。坐下了。在陽台的紅沙發上。天氣是恰好的陰天,但是屋裡暖氣很熱。這個和自己耳鬢廝磨的過程是有些纏綿的。這暖氣仿佛是道具,增加了一些催化作用。可真好。

是淡墨?抑或濃墨?哪個更真實?

是驚紅?是駭綠?哪個更烈艷?

寒夜客來茶當酒。客來了,是自己。連茶也是多餘的。不要了,就這樣枯坐吧。枯坐到時間都化了,枯坐到時間變了形,可以弄成一種別針的形狀,把它別在胸前,對照自己的少年。

春來欲作獨醒人。

扭過頭去,看到樓下梅花居然開了。一花獨傲,這樣孤冷,這樣不懼那周圍任意侵略的灰色。它和自己單獨相處時會如何?會落淚嗎?想起許久許久以前的事情,以為忘記了,忽然又撲面而來,而且聲勢浩大,細節脈絡如此清晰。倒是離得近的那些,一晃二晃三晃,全忘記了。

打開那些時光里的月光寶盒,看到那些個自己。她們也曾經那么熱忱,傻子似的付出著,她們也曾經心灰意冷,她們也曾一意孤行,她們也都那樣虛榮而且動盪著,她們也曾那樣清涼瀲灩,也曾那樣清遠深美。

她們的影子交疊在一起,一步步逼向我。

素瓷傳靜夜,天氣黑下來。我被我包圍了,殺氣騰騰的。可是,很快就安靜了。她們是曾經的我,早就面目全非。她們紛紛離我而去,揮手自茲別,天涯又古道。風聲鶴唳的時光走了,心裡有一座橋樑,是自己通向自己的橋樑,我看到對面的自己有了翡翠的光澤,閃著蒼綠的顏色。

這樣的相處,有了最孤獨但也最飽滿的意味。我分開時間的洪水,知道有一件事情還沒有告訴自己,那是一件什麼事情呢?那一定是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重要得連自己也不知道的事情。

與自己單獨相處的時候,一定要有這樣一件事情。

時間在頭髮里行走

牆上的掛鍾,曾是我童年最愛看的一道風景。我對它有一種說不出的崇拜,因為它掌管著時間,我們的作息似乎都受著它的支配。我覺得左右搖擺的鐘擺就是一張可以對所有人發號施令的嘴,它說什麼,我們就得乖乖地聽。到了指定的時間,我們得起床上學,我們得做課間操,我們得被父母吆喝著去睡覺。我那時天真地以為時間是被一雙神秘大手給放在掛鍾里的,它每時每刻地行走著,走得不慌不忙,氣定神凝。

我上國中以後,手錶就比較普及了。我看見時間躲在一個小小的圓盤裡,在我們的手腕上跳舞。它跳得靜悄悄的,不像牆上的掛鍾,行進得那么清脆悅耳。所以,手錶里的時間總給我一種鬼鬼祟祟的感覺,從這裡走出來的時間因為沒有聲色,而少了幾分氣勢。後來,生活變得豐富多彩了,時間棲身的地方就多了。項鍊墜可以隱藏著時間,讓時間和心臟一起跳動;檯曆上鑲嵌著時間,時間和日子交相輝映;玩具里放置著時間,時間就有了幾分遊戲的成分;至於計算機和手提電話,只要我們一打開它們,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有時間。時間如繁星一樣到處閃爍著,它越來越多,也就越來越顯得匆匆了。

十幾年前的一天,我在北京第一次發現了時間的痕跡。我在梳頭時發現了一根白髮,它在清晨的曙光中像一道明麗的雪線一樣刺痛了我的眼睛。我知道時間其實一直悄悄地躲在我的頭髮里行走,只不過它這一次露出了痕跡而已。我還看見,時間在母親的口腔里行走,她的牙齒脫落得越來越多。

我明白時間讓花朵綻放的時候,也會讓人的眼角綻放出花朵——魚尾紋。時間讓一棵青春的小樹越來越枝繁葉茂,讓車輪的輻條越來越沾染上銹跡,讓一座老屋逐漸地駝了背。時間還會變戲法,它能讓一個活生生的人在瞬間消失在他們曾為之辛勤勞作著的土地上,我的祖父、外祖父和父親,就讓時間給無聲地接走了,再也看不到他們的腳印,只能在清冷夢中見到他們依稀的身影。他們不在了,可時間還在,它總是持之以恆、激情澎湃地行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