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未思念你,因為你在我心裡。
幽遠寂靜的夜空,如潑墨般的漆黑,綿延到望不到邊的公路,寂靜得只有時而閃爍的路燈。對樓星點燈光中,更多的是緊鎖的門窗,和黑暗的屋子。偶爾置辦的燈籠也只隨寒冷的北風輕晃。過年,早已經是上古時代的遙遠記憶了。
我在自己的屋裡沉默著,一陣眩暈跌入回憶的深淵中。
那時,我還是個七八歲的頑童,牽著她溫暖的手去看村里一年一度的舞草龍。
那條龍不長,但在我眼裡就如那水鄉迂迴擺轉的古街一樣,望不盡邊,看不盡邊,看不到尾。手拿著香火輕輕插在用稻草制的龍頭上,一條插滿香火的草龍就震撼登場了。
在夜幕還未降臨時,她總愛拉著我去那簡陋到門牌都快掉下來的店鋪里,為我買那最愛吃的葡萄乾。一路小跑,臥在她溫暖的懷抱里,坐在小河旁的石階上,望著夕陽西下,河水漸漲。望著愛意綿延,時光定格。
我從未思念你,因為你在我心裡。
那時幽深寧靜的夜空,滿是萬千顆耀眼的星星。昏暗中,一條用香火和期望構成的龍,飛舞於天地間。那香火的光仿佛是天上的星星飛落,俯身仰視那條龍,石橋與古街,天空與古鎮,交融於龍身,你真分辨不出,這條龍是騰飛於空中抑或是飛馳於地。
年幼的我總是被她緊緊捆於懷中,仿佛踏出一步便會跌入地底。可執著的我,依舊奮力掙脫了她的懷抱,沖向那朦朧中美得醉人的龍。
灼熱的香灰掉落,剛好砸中了我的手臂。疼得只有淚水和叫喊能洗去痛苦。
她溫柔的親吻與輕輕的懷抱換來的只有我的憤怒與無情的疏離。自此,有好一段時間,我都疏遠她,像是她讓我受傷,一副孤苦自憐的模樣。
這段可笑又可恨的時光,卻是如今難得的回憶。過年的喜悅與她的愛也只有在這時最為真切。
也許只有在素麵朝天時,才能磨礪出面對命運坦然承受的從容氣度;也許只有在洗盡鉛華後,才能修煉成回首往昔寵辱不驚的寬廣胸襟;也許也只有在痛恨愉悅後,才能明白愛你的人此生難覓。
外婆,我從未思念你,因為你在我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