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有很多地方可以觀魚。我喜歡花港,更喜歡“泉白如玉”的玉泉。
玉泉的池水清澈見底。坐在池邊的茶室里,泡上一壺茶,靠著欄桿看魚兒自由自在地游來游去,真是賞心悅目。茶室的後院還有十幾缸金魚呢,那兒也聚集著許多愛魚的人:有老人,有孩子,也有青年。
就在金魚缸邊,我認識了一位舉止特別的青年。他高高的身材,長得很秀氣,一對大眼睛明亮得就像玉泉的水。
說“認識”,其實我並不了解他,只是碰到過幾次罷了。說他“特別”,因為他愛魚愛到了忘我的境界。他老是一個人呆呆地站在金魚缸邊,靜靜地看著金魚在水裡遊動,而且從來不說一句話。
一個星期天,我到玉泉比平時晚了一些。金魚缸邊早已擠滿了人,多數是天真活潑的孩子。這些孩子穿著鮮艷的衣裳,好像和金魚比美似的。
“喲,金魚游到了他的紙上來啦!”一個女孩驚奇地叫起來。
我擠過去一看,原來是那位青年在靜靜地畫畫。他有時工筆細描,把金魚的每個部位一絲不苟地畫下來,像姑娘繡花那樣細緻;有時又揮筆速寫,很快地畫出金魚的動態,仿佛金魚在紙上遊動。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大家讚嘆著,議論著,唯一沒有任何反應的是他自己。他好像和游魚已經融為一體了。
我仍舊去茶室喝茶,等到太陽快下山了才起身往回走,路過後院,看到那位青年還在金魚缸邊畫畫。他似乎忘記了時間,也忘記了自己。
“你真專心哪!”我忍不住輕聲問他。沒想到他頭也不抬,理也不理我。
“好驕傲的年輕人。”我正想著,目光落到他胸前的廠徽上,心不由得咯噔一跳!“福利工廠”,原來,他是個聾啞人!
我們開始用筆在紙上交談。他告訴我,他學畫才一年多,為了畫好金魚,每個星期天都到玉泉來,一看就是一整天,常常忘了吃飯,忘了回家。
我把那個女孩說的話寫給他:“魚游到了你的紙上來啦!”
他笑了,笑得那么甜。他接過筆在紙上又加了一句:“先游到了我的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