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隨筆:不是一篇遊記

去年的年尾,給 Raymond 發了一封這樣的郵件:

“ 嗨,Raymond ,今天是 20xx 年的最後一天啦,我覺得這樣的日子裡很適合去回顧,重溫並紀錄一下那些溫馨的瞬間,所以我就想到了你。

前些日子心情不太好,恰巧一個我很喜歡的主播提到了她自己解決焦慮情緒的方式,就是在傍晚的時候去西環碼頭呆上一會兒。有的時候覺得自己在某些方面跟她很相似,所以也想嘗試一下同樣的方法。而且,不需要和什麼人一起,自己一個人就很好。

雖然這個想法一直拖著沒有去兌現,還給自己找了理由,它應該是適合夏天的黃昏過去發呆。但是,這不也說明了我的心情正慢慢地好起來了嗎。快樂和痛苦一樣,它們最終都會過去。感謝無常。

每次想起香港,裡面一定會有你的。你的善意,你的幫助,你手繪的 Mini Map ,你贈予的八達通,都是構成我腦海裡香港形象的可愛因素。明天是新的一年,希望你平安快樂。”

20xx 年已經過去三個多月,這種焦慮的狀態沒什麼太大的改變。最近空閒下來正好趕上了 HKIFF ,安排好行程,周末去了香港。

復活節是香港的公眾假期,出港人流很多,正好中和了入港人流,所以並沒有想像中那么多人。上班之後,放假都是法定節假日,出去哪兒都是黑壓壓一片,更願意在家待著。其實我最喜歡的不是城市的什麼景點,在廣州生活的這幾年裡,收藏了很多地方,其中最多的是那些走起來非常舒服的街道,這種舒服是景色,是人,也是那種可以捕捉到的生活氣息。

和上幾次來消費的目的不同,這次除了看電影,最主要是想好好感受一下這座城市,散散心。住的地方選擇了青旅,簡單的T恤和帆布鞋,帶著一個墨綠色的大號背包就哧溜過來了。如果讓我來描述一下自己,其中有個特徵一定是愛哭,粵語裡叫做「眼淺」,很形象,眼睛太淺藏不住淚水。所以找青旅用了快兩個小時都沒找到,問路也沒有幾個人知道的時候,眼淺的我就準備哭了,知道這樣很丟人,立馬就戴上了墨鏡。

也就是這個時候,腦海里閃過一句話,是柴靜描述她做新聞時的變化:「那時候對我最多的評判就是,這樣的人怎么可能做得了剛性的新聞,像個林妹妹一樣。調查的報導就是把你直接摁在生活上了,這個荊棘密布一下就全扎破了,你那青春期濕噠噠的東西慢慢就被擠掉了。」濕噠噠,對,這個形容詞也可以形容現在的我,只不過唯一的好是每次哭過了都會振作起來,繼續上路。Dry Your Eyes,Please.

耶穌憐憫,最後終於在一個拐角處看見了招牌,香檳大廈的五樓,窄窄的樓道帶來一股 HK Feel 。

自助登記後,休息了一會兒,給手機充滿電就又出門了。電影是下午六點半開始,盤算著先去附近逛一逛,就來到了誠品書店,奔著文具來的我發現裡面除了一個 Moleskine 的專櫃就沒有其他了。去年一個朋友送給我的生日禮物就是它,外表確實是好看,但是紙張書寫的感覺實在不盡如人意。

轉了一圈,書籍普遍賣得都很貴,好像除了內地其他國家的書籍售賣行情也都是這樣。所以說,知識就是財富這六個字是一句實實在在的真理呢。

電影放映的地點在文化中心,這屆電影節的海報設計含蓄地致敬了楊德昌導演——電影《一一》的背影。

我去看的是《伊朗式遷居》(《推銷員》),並不是衝著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的頭銜去的,畢竟我是一個連假影迷也不算的人,主要因為楊德昌電影的所有票都被搶光了,而這部電影正好放映在周六的下午,時間比較合適,不然我就要跟風去看《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了。

排隊進劇院時環顧了一下周圍,除了青年人之外,老年人的群體占了相當一部分比例,之前在誠品也是這樣。文藝其實是最能陶冶人心的,它永遠能輕巧地把你從生活的重壓當中解救出來,希望以後老年的我也依然能保持住這份熱情。進去之後,看到一塊很大的電影螢幕,應該和廣州大學城的巨幕影院有得一比。我被分到了樓上的座位,買票的時候應該是售賣得差不多了,但是觀感依然很好。在觀影的過程中,大家十分安靜,入座後幾乎連小動作也沒有,從播放一分鐘的廣告開始就是這樣,氛圍非常棒。

以前從未看過伊朗電影,總感覺會跟他們的長相一樣,非常嚴肅吧。但是這部《伊朗式遷居》使我重新定位了印象,它的劇情結構並不單一,在講述道德疑雲的過程中點綴了幾處輕鬆的笑點,小男孩出現的那一段大家笑得很整齊。影片結束後所有人都自發地鼓起掌來,後知後覺的我也連忙獻上掌聲。其實這個行為讓我感覺很好,它不僅僅是一種認可,也是一種無聲的禮貌。其實,作為一個出生在小城市的人見過太多讓人反感的觀影行為,每次心裡就一個想法:用動感光波消滅他!可是這樣一來,不就暴露了我的真實身份了么?於是冷靜下來默念一百遍無視他。

我想說的其實是,教育真的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它可以讓人與人之間不必互相傷害,可以培養出更多有同理心的人,可以讓這個世界少點聒噪,多些美好。

看完電影出來已經九點鐘,路上一片明亮的黃色燈光,最愛這個時候了。驚喜的是,漫無目的地走了五分鐘,居然就走到了碼頭旁邊,夜景太美了。乘上遊輪過渡到中環的途中想到《死亡詩社》的結尾:「Oh Captain,My Captain!」,記得這一幕我哭得很厲害,也發現自己好像是一個沒有什麼信仰的人。

晚上躺在床上時有一個感想:要被感化,而不是被固化。還有一個感想:床好舒服啊。

第二天下午,在離回去還有四個鐘頭的時候又去了碼頭呆著。白天可以看到開闊的海景,於是捕捉了一些畫面。

這位老爺爺坐著一部很酷的自動輪椅,不用人推著就能自己決定想去的方向,雖然這樣,但我覺得他挺孤單的。

可愛的小孩。原諒我,拍照的時候挺想讓那位小女孩暫時走開一下的,只拍小男孩的背影大概更可愛吧。

隨處可見的歪果仁,住宿的舍友也是兩個從國外過來旅行的女生,有時候一晃神你還以為自己身在海外。

在離港的最後兩個鐘頭里,我坐在碼頭的廣場階梯上吹著風記錄下這些文字,突然聽到全場所有人發出一陣歡呼聲,抬頭一望,海面上飛來了一隻黑色的老鷹,巨大的翅膀展合之間,全是自由的神態。

Set me fre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