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亨利《我們選擇的道路》

在一條分岔的道路,你是否做了選擇?向左還是右?下面是歐·亨利《我們選擇的道路》,歡迎閱讀。

“落日快車”在塔克森以西二十英里的一座水塔旁邊停了下來加水。那列著名快車的車頭除了水之外,還加了一些對它不利的東西。

火夫放下輸水管的時候,三個人爬上了車頭:鮑勃·蒂德博爾、“鯊魚”多德森和有四分之一克里克印第安血統的約翰·大狗。他們把帶在身邊的三件傢伙的圓口子對準了司機。司機被這些口子所暗示的可能性嚇得舉起雙手,仿佛要說:“不至於吧!”

進攻隊伍的頭兒,鯊魚多德森,利索地發了一個命令,司機下了車,把機車和煤水車同列車卸開。接著,約翰·大狗蹲在煤堆上,開玩笑似地用兩支手*分別對著司機和火夫,吩咐他們把車頭開出五十碼,在那裡聽候命令。

鯊魚多德森和鮑勃·蒂德博爾認為旅客是品們不高的礦石,沒有篩選的價值,便直奔特別快車的富礦。他們發現押運員正自得其樂地認為“落日快車”除了清水之外,沒有添加危險刺激的東西。鮑勃用六響手*的槍柄把這個念頭從他腦袋裡敲了出去,與此同時,鯊魚多德森已經動手用炸開了郵車的保險柜。

保險柜炸開後,發現有三萬元之多,全是金幣和現鈔。旅客們漫不經心地從視窗探出頭去看看哪裡有雷雨雲。列車員急忙拉鈴索,可是先被割斷的繩索一拉就軟棉棉地脫落下來。鯊魚多德森和鯴勃·蒂德博爾把他們的戰利品裝進一隻結實的帆布袋,跳出郵車朝車頭跑去,高跟的馬靴使他們奔跑時有些蹣跚。

司機正生著悶氣,人卻不傻,他遵照命令把車頭迅速駛離不能動彈的列車。然而在車頭開出之前,押運員已經從鮑勃·蒂德博爾使他退居中立的一擊下甦醒過來,他抓起一桿溫一切斯特來復槍,參加了這場遊戲。坐在煤水車上的約翰·大狗先生無心中走錯一著,成了打靶的目標,被押運員鑽了空子。子彈恰恰打進他兩片肩胛骨中間,這個克里克的騙子一個跟頭栽到地上,讓他的夥伴每人多分到六分之一的贓款。

車頭開到離水塔兩英里時,司機被命令停車。

兩個強盜大模大樣地揮手告別,然後衝下陡坡,在路軌旁邊的密林中消失了。他們在矮(木解)樹林裡橫衝直闖了五分鐘之後,到了稀疏的樹林裡,那兒有三匹馬給拴在低垂的樹枝上。其中一匹是等候約翰·大狗的,但是無論白天黑夜,他再也騎不成馬了。兩個強盜卸掉這頭牲口的鞍轡(pei),放了它。他們跨上另外兩匹馬,把帆布袋擱在一匹馬的鞍頭上,審慎而迅速地穿過樹林,馳進一個原始的荒涼的峽谷。在這裡,鮑勃·蒂德博爾的坐騎在一塊長滿苔蘚的岩石上打了滑,摔折了前腿。他們立刻朝它腦袋開了一槍,坐下來討論怎樣遠走高飛。由於他們所走的路徑盤鏇曲折,暫時可保全全,時間的問題不象先前那么嚴重了。追蹤而來的搜尋隊,即使矯健非凡,在時間和空間上同他們還隔著一大段距離。鯊魚多德森的馬已經鬆開籠頭,拖著韁繩,喘著氣在峽谷的溪流邊大吃青草。鮑勃·蒂德博爾打開帆布袋,雙手抓起扎得整整齊齊的現鈔和一小袋金幣,嘻著嘴象小孩一般高興。

“嗯,你這個雙料強盜,”他快活地招呼多德森,“你說我們準能行——在金融事業上,你的頭腦可真行,整個阿利桑那州找不到你的對手。”

“你沒有坐騎怎么辦呢,鮑勃?我們不能在這裡多耗時間。明早天沒亮,他們就會來追緝的。”

“喔,我想你那匹小野馬暫時馱得動我們兩個人。”樂天派的鮑勃回答說,“路上一見到馬,我們就徵用一匹。天哪,我們發了一筆財,可不是嗎?看錢上的標籤,一共三萬,每人一萬五!”

“比我預料的少。”鯊魚多德森說,用靴尖輕輕踢著鈔票捆。接著,他沉思地瞅著他那匹跑累的馬的汗水淋漓的脅腹。

“老博利瓦差不多要累垮啦。”他慢吞吞地說,“我真希望你的栗毛馬沒有摔傷。”

“我也這樣希望,”鮑勃無憂無慮地說,“不過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博利瓦的腳力很健——它能把我們馱到可以換新坐騎的地方。媽的,鯊魚,我想起來就納悶,象你這樣的一個東部人來到這裡,在這些橫行不法的勾當中居然勝過我們西部人。你究竟是東部哪裡的人?”

“紐約州。”鯊魚多德森說著在一塊岩石上坐下,嘴裡嚼著一根小樹枝,“我出生在厄斯特縣的一個農莊裡,十七歲的時候,從家裡逃了出來。我來到西部完全是一個偶然的機遇。當時我挎著一小包衣服,沿路走去,想到紐約市。我打算到那裡去掙大錢。我覺得我能行。一天傍晚,我到了一個三岔路口,不知道該走哪一條路。我琢磨了半個小時,終於選擇了左面的一條。就在那天晚上,我遇到一個在鄉鎮旅行演出的西部戲班子,我跟著他們來到了西部。我常想,如果當時我選擇了另一條路,會不會成為另一種人。”

“喔,我想你結果還是一樣。”鮑勃·蒂德博爾愉快而不定期有哲理地說,“我們選擇的道路關係不大;我們成為哪一種人,完全由本質決定。”

鯊魚多德森站起來,靠在一株樹上。

“我真不願意你那匹栗毛馬摔傷,鮑勃。”他又說了一遍,幾乎有點傷感。

“我何嘗願意,”鮑勃附和說,“它確實是匹頭挑的快馬。但是博利瓦準能幫我們渡過難關的。我們還是趕緊上路為好,對不對,鯊魚?我把錢裝好,我們上路找一個妥當的地方吧。”

鮑勃·蒂德博爾把搶來的錢重新裝進帆布袋,用繩索紮緊袋口。他抬起頭時看到的最扎眼的東西,是鯊魚多德森手裡握得四平八穩的、對準他的四五口徑的槍口。

“別開玩笑。”鮑勃咧著嘴說,“我們還得趕路呢。”

“別動。”鯊魚說,“你不必趕路了,鮑勃。我不得不告訴你,我們中間只有一個人有機會逃脫。博利瓦已經夠累的了,馱不動兩個人。”

“鯊魚多德森,你我搭檔已有三年,”鮑勃平靜地說,“我們一起出生入死,也不止一次。我一向同你公平交易,滿以為你是條漢子。我也曾聽到一些古怪的傳說,說你不光明地殺過一兩個人,但是我從不相信。如果你同我開開小玩笑,鯊魚,那就收起你的槍,讓我們騎上博利瓦趕路。如果你存心要槍殺我——那就殺吧,你這個毒蜘蛛養的黑心小子!”

鯊魚多德森的神色顯得十分悲哀。

“你不了解,鮑勃,”他嘆了一口氣說,“你那匹栗毛馬摔折了腿,叫我多么難過。”

剎那間,多德森換了一副凜冽的兇相,還夾雜著一種冷酷的貪婪。那個人的靈魂透露了一會兒,象一幢外觀正派的房屋的視窗出現了一張邪惡的臉龐。

一點不假,鮑勃·蒂德博爾不必再趕路了。那個不仗義的朋友的致命的四五口徑手*砰的一聲,在山谷間布滿了吼聲,石壁響起了憤憤不平的回音。博利瓦,那個不自知的同謀者,馱著搶劫“落日快車”的強盜中最後的一個飛快地馳走,沒有被強迫“馱兩個人”。

鯊魚多德森疾馳而去時,他眼前的樹林似乎逐漸消失;他右手裡的槍變成了桃花心木椅子的彎扶手;他的馬鞍奇怪地裝上了彈簧,他睜眼一看,發現自己的腳並沒有踩在馬鐙上,而是安詳地擱在那張直紋橡木辦公桌的邊上。

我告訴各位的是這么一回事:華爾街經紀人,多德森—德克爾公司的多德森睜開了眼睛。機要秘書皮博迪站在他的椅子旁邊,囁囁嚅嚅地正想說話。樓下傳來雜亂的車輪聲,屋裡是電風扇催人慾眠的營營聲。

“嘿!皮博迪,”多德森眨著眼睛說,“我準是睡著了。我做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夢。有什麼事嗎,皮博迪?”

“特雷西—威廉斯公司的威廉斯先生等在外面。他是來結算那筆艾克斯·淮·齊股票帳目的。他拋空失了風,你大概還記得吧,先生。”

“對,我記得。今天艾克斯·淮·齊是什麼行情,皮博迪?”

“一元八毛五,先生。”

“那就按這個行情結帳好啦。”

“對不起,我想說一句,”皮博迪局促不安地說,“我剛才同威廉斯談過。多德森先生,他是你的老朋友,事實上你壟斷了艾克斯·淮·齊股票。我想你也許——呃,你也許不記得他賣給你的價錢是九毛八。如果要他按市場行情結帳,那他就得傾家蕩產,變賣掉一切才能交割。”

剎那間,多德森換了一副凜冽的兇相,還夾雜著一種冷酷的貪婪。那個人的靈魂透露了一會兒,象一幢外觀正派的房屋的視窗出現了一張邪惡的臉龐。

“他得按一元八毛五的行情結帳。”多德森說,“博利瓦馱不動兩個人。”

[塔克森:美國阿利桑那州南部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