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無盡的追尋中,你會有一個又一個意外和錯過,現實的城市猶如霧中的風景,隱隱地散發著憂鬱的美,承載著沒有承諾的夢。下面是小編為大家詳細介紹許你向我看,歡迎大家閱讀!
記憶里羅大蝦從來沒有像今天這么生氣過。他看到正在拿著啤酒喝的我,氣急敗壞地一把奪過,繼而摔在了地板上。我毫不客氣的跟他吵,最後,呵,這老頭吹鬍子瞪眼的,氣勢不小,拿起了掃把。
老頭就是老頭,自顧自地在沙發上氣鼓鼓得神遊一會兒之後,重重地嘆了口氣,然後垂下了頭。
羅大蝦今年其實就才四十歲,有時候我都懷疑,是不是我成天在心裏面把他叫老了。
我當然沒有在意老頭的感受,只不過,十一年前的今天,羅大蝦和媽媽離了婚。所以我就不知不覺踮起啤酒喝了起來.
可惜的是,羅大蝦作為一個工作狂卻滴酒不沾,看他現在那愁得,肯定是在後悔當初瞎了眼怎么把我要了過來。如果他要是能喝的話,我都要和他拼酒了。
羅大蝦啊羅大蝦,看看,氣著氣著,你就又睡著了。
我輕輕地走近他,大概還在淺睡,因為從他的臉上隱隱約約還能看到皺著的眉和略鎖的有著黑眼圈的眼窩。
給他搭上了他工作時常穿的黑大衣,那樣比較暖和。把他吃剩下的面端到廚房,然後扶著牆壁閉上眼開始冥思。
無所謂中含有一絲期待和欣喜。
後來我才慢慢懂得,原來愛一個人的方式,真的好多。
哼,剛開始的時候,我每天都去惹事,砸鄰居家的玻璃,在幼稚園跟人打架,甚至,把家裡的牆壁用水彩筆畫的沒有空白,我想,如果我搗蛋到讓羅大蝦禁受不住,他是不是就可以把我送到媽媽身邊了。
結果,無數次被羅大蝦拽著去鄰居家賠禮道歉,被羅大蝦拽著去給園長鞠躬道歉,而家裡的牆壁,也被羅大蝦刷得一塵不染。
真奇怪,那么不喜歡我,怎么還是不讓我走。
晚上十一點的時候,羅大蝦才拖著公文包一身疲憊地回來。他給又自己煮了碗面,然後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晚間新聞。我偷偷地探過去腦袋,面在他腿上擱著,晚間新聞換成了廣告,羅大蝦的頭一點一點,眼睛眯成了縫,而他急促的呼吸聲,充斥著整個諾大客廳中的冷空氣。
真傻。一天能掰成好幾天睡。
記憶中對羅大蝦印象最為深刻的場景莫過於他的睡相了。而沙發,似乎是他永久的床。
也是問過他的,還是在少不知事的時候。
問他為什麼每天工作那么忙,人家的爸爸媽媽每天都在學校門口等孩子放學,酷暑天備著風衣和冰淇淋,下雨天帶著雨衣和雨傘,外加一輛足夠遮風擋雨的車。而我,每天卻只能悲催地坐校車。
“一個女孩子,終究要學會獨立的啦!”其實在我們的關係沒有僵化之前,羅大蝦是一個挺逗的人。
第二天早上,起來後已經七點四十五了,該死的學校,每天派人在校門口和班級門口查遲到,哪怕有一秒的差池,就必須面對班主任那張豬肝色的臉。
一出房門,就聞到一股炒雞蛋的味道。仔細一看餐桌,上面放著幾個雞蛋餅,還有一杯牛奶。旁邊放著一張紙條,是羅大蝦俊秀的字跡,上面寫著:這次出差半個月,隨後把生活費給你打卡上。
又是冷冰凍的話語,一陣恍惚後,我抓起牛奶一頓猛灌,然後飛奔去學校。
高二的生活,還不算那么緊張。在這個開花發芽的年紀,誰不想遇上一個時光正好的春天呢?
反正羅大蝦只是稍微管一下我的學習,其他方面又不怎么管我。
不知不覺就戀愛了。喜歡我的男生是一個很細心的人,他會每天都給我帶熱騰騰的早餐,每天下課後都會來我的教室陪我說話,或者一起趴在桌子上睡覺,甚至,鞋帶鬆了,不管是在什麼場合,他都會立刻蹲下身子幫我繫鞋帶。
愛情,我不懂得,只是知道跟他在一起,溫實得有點不切實際。
又或許,從來沒有人給過我這些細小的感動吧。
此刻又想起了羅大蝦來,哼,冰塊一樣的人,出差那么久,就只是在深夜發了個報平安的簡訊,“要好好學習,我晚些天回去。”
這個人,萬年不變的冰山,這樣的言辭,我已經習慣了。
生命是一條不息的長河,但是卻會遭到各方面的影響而變得緩慢,甚至停滯不前。就像羅大蝦真的是個怪咖,離婚沒有使他消沉,女兒不爭氣也沒有使他放棄,或許,他把工作當成了宣洩的最好方式了吧。
離羅大蝦回家的日子越來越近,我每天回到家後都無聊得在日曆上把將要過去的一天用紅圈圈掉,然後翻著過去的一個月的滿滿的紅圈發獃。那么多紅圈,大多都是在羅大蝦不在的夜裡完成的。有時候眼裡明明泛著淚,卻還是能笑起來,哈哈,人家失眠是數棉羊,我是畫圈圈。
莫名其妙得又紅了眼眶。
在大部分一個人悶在家裡的日子,我時常坐在地板上靠著牆,看著夕陽的光線由粉紅變明黃,再到泛黃,最後還會有一團團的紫。
寂寞的夜就這樣侵入了心脾,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習慣了,愛上了,這種一個人獨舞的順風順水的孤獨。
曉鵬總是會讀懂我的心,學校組織看了一場上映了好久的電影,叫做《鐵甲鋼拳》。因為是部舊片子,大部分同學都看過,所以都心不在焉,要不在打瞌睡,要不在聊天。
我在萬分嘈雜的人聲中,心靈放空了一般,窒息在影片中漸漸升溫起來的父子情懷不能自拔,我的呼吸隨著劇情起伏,簡直要奏一曲悲傷的簡譜。
冤家,最開始都是冤家,可為什麼,我只有在對羅大蝦亂吼時才覺得無比安心呢?
看著他暴怒卻又無可奈何的臉,我卻安心得喜笑顏開。都是因為很小的事情,比如期末考試故意把答題卡填錯;再比如我心情不好時拿著信用卡一頓爆刷,再去面對堆積如山的快遞。
在曉峰面前,我會安心地卸下所有偽裝。只是靜靜得靠在他的肩頭輕眯著眼,讓徐徐的微風親撫臉頰,就會覺得無比幸福。
他說:“優若,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堅強。”
真的,有時候,一個人晃過暖黃清冷的夜街,透過樹婭望著如童話一般蒼涼的情景,抬頭一看,正前面有個穿著黑色風衣的高高瘦瘦的男生,用寵溺的眼睛正望著你,突然就會有一種千千萬萬的花蕾一齊綻開的感覺。
高二上學期的期末考,我的成績不僅沒有下降,反而在班級離提高了十幾個名次,考進了班裡前十五,曉鵬笑著對我說,“看吧,我是有旺妻命啊!”
羅大蝦聽說後也很高興,並且還答應給我開人生中他給我開的第二次家長會。當時我驚愕得下巴快要掉下來,羅大蝦剛喝過酒,臉蛋兒上的兩朵紅暈襯的像猴屁股一樣,他擺擺手,“給爹長臉了啊,明天一定去!”
在距離家長會開始之前還有十分鐘的時候,我的座位還是空空如也。
我突然有種心死如灰的感覺,怎么能相信這個傾身於工作的人呢?
家長會開始五分鐘後,羅大蝦才拖著疲憊的身影推門而入。他先是定睛就看到了我,然後向班主任連連點頭表示抱歉。不知為什麼,我突然眼眶一濕,早已藏在心裡的責備也在瞬間煙消雲散。那慈愛的眼神,好像只有在夢裡見過一樣。
好像一個長久自認為缺愛的人,突然被親近的人熱切地看了一眼,呆滯的瞬間,同時心裡也綻開了些許深藏於心的溫暖,被一瞬間的慈愛擊中。
到底是老了,炯亮的眼睛被兩個黑眼圈修飾著,感覺很滑稽,不過最多的,是讓人溢出心臟的心疼。
家長會過後,班主任讓羅大蝦留了下來。我後脊一陣發涼,感覺要發生不好的事。
可是羅大蝦卻淡風輕地從辦公室出來,一如往常。
“老師說了些什麼?”在車上,我努力說些話分散羅大蝦的注意力,好讓他不睡倒在方向盤上。
“喔,就說了你很有潛力,現在好好栽培說不定可以考上重點。”
“嗯。”我點點頭,望向窗外,突然就想起國小時我學習差,成績公布後,羅大蝦接我回到家裡卻氣得不吃飯時的神情,吹鬍子瞪眼,還真是個老頭。
只是,從那以後,曉鵬就不常來找我了。於是我變成了經常一個人坐著的怪咖,聽老師講課,往往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已經出題好久。
我並不是一個主動的人,即使是唾手可得的幸福,我也不願意握緊雙手去挽留。
更多發獃的時候,會想起回憶里那個敞開胸膛任由我靠的翩翩少年。
大概,這就是命吧。
高三伊始,羅大蝦留在家裡的時間越來越多,我漸漸由不適應變成了無所謂。
反正總要離開的,不是嗎?
終於,在一年裡羅大蝦的嚴格逼迫下,我考上了個還算不錯的一本,而羅大蝦緊繃了一年的臉在看到成績那一刻也瞬間釋放,綻開了笑。
讓我沒想到的是,曉鵬和我考上了同一所學校,他遠遠地朝我走來,臉上掛著春風拂面的笑容。
恍如隔世。
“當初是你爸爸找到了我。”在我的逼迫下,小鵬笑成了杜鵑花,終於承認了。果然,和我想的八九不離十了。
“優若,我一定好好對你。”看著曉鵬認真的臉,我重重得點了點頭。
大二臨近過年,我才想起給羅大蝦說今年過年不回家的訊息,學校動員了社會實踐,乾脆就去鍛鍊一下自己。
他的聲音變得滄桑了許多,一邊應和著說好,一邊讓我注意身體。
我是真的在以前這樣認為過,沒了羅大蝦,羅優若照樣能活得多姿多彩,滋滋潤潤。
可是,當天人永隔那東西毫無徵兆地到來時,我才回想起羅大蝦的好來。
等我趕到家裡時,羅大蝦被化療折磨得真成了一副病蝦樣。他全身插滿了管子,渾身疼得動彈不得。見到我回來,還充滿了不可思議。
確實不是羅大蝦喊我回來的,是我姑姑。
“羅大蝦,你怎么這么能耐?”我皺著眉怨他,眼前的他是前所未有的手足無措的樣子。
“過幾天就好了,還讓你回來幹嘛?”他呵呵笑著,一副老頭但卻精神爍爍的樣子。
我氣得差點吐血。忍不住在心裡罵他,老病蝦。
有一次打水,剛走到病房門口,就聽到羅大蝦在和同病房的病人家屬嘮嗑。
“你女兒幾歲了?該找婆家了吧?”
“早就找好啦!”羅大蝦一陣得意的笑,我在心裡暗罵,這老頭子,真不害臊。
“誒?她早就結婚啦?”
“沒有,但她未來老公我早就替他相好啦!”
“你這老頭,臨了也把閨女的終身大事兒給解決了,就算走,也走得舒心啦!”
“那可不。”
眼淚頓時奪框而出,為什麼他們說的那么輕快,我卻覺得那么傷感。
羅大蝦,你等我,等你病好了,我好好孝敬你。
羅大蝦活了一輩子,最感到愧疚的就是給別人添麻煩。
所以,每次我砸了別人家的玻璃,他除了拎著我去給人家賠禮道歉,賠錢,還親力親為,買了很好的玻璃材料幫人家裝玻璃;我和小朋友打架,不管人家有沒有受傷,每次他都會拎著我先去超市買一大堆小孩子的營養品,然後去小朋友家點頭哈腰,而且,每當他一見我態度不誠懇,他一個大老爺們會氣得臉通紅通紅。
他是個那么不願意麻煩所有人的人,所有,在走的時候也是走得毫無聲息。
那個一直給他製造麻煩的羅優若,在看到他走時那副安靜的蠢樣後差點哭斷了氣。
真的像那句話說的,原來,羅大蝦不在的天空,我像風箏追一個夢。
大四畢業後,我繼續留在了省城,投的無數份簡歷都石沉大海。
雖然有曉鵬陪在我身邊,但有的時候還是覺得好力不從心。
像是隨時會垮掉一樣,每個失眠的晚上,都會在床上翻來覆去地胡思亂想。
有一次在一個極好看的櫻花街道走著,徘徊之處,隨時都能飄落一陣櫻花雨。我聞著這些淡淡粉粉的香氣,突然就濕了眼眶。
異國他鄉的苦楚,只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才能懂得透徹。羅大蝦那個工作狂,每次出差,他是否也和我一樣在深夜裡輾轉反側,遙望著異鄉的月而感慨一些曾經呢?
傻大蝦,在天堂是不是找不到北啦,是不是找到了真愛,就忘了這個成天不讓你省心的女兒啦?
又或者,你是愧疚得不敢見我吧?怕我怪你享福享得那么早,都還沒有讓我氣夠。
羅大蝦羅大蝦……
莫名其妙就會哭著醒過來,一片黑漆漆的夜,和在家裡晚上做噩夢突然驚醒時看到的一樣。但是心境卻完全不同了。
桌前放著一張羅大蝦年輕時照的照片,雙手叉腰,威風凜凜。
哈哈,羅大蝦,當時的你一定沒有預料到,幾年後的你在自己的女兒面前,除了忍耐,就是屈服。還有,始終沒有輕易說出口的愛。
終於,他不在後,時隔兩年多才給我託了個夢。
夢裡他還要去出差,並張牙舞爪地向我描述著那個地方的美麗。
我一頓悶,然後纏著要他帶我去。
“哎呀,人生的的路就要自己走的嘛!”哼,羅大蝦倒是灑脫。
夢裡的畫面戛然而止,神奇的是,我再一次回到那條栽滿櫻花樹的街道,沿著路一直走下去,我仿佛知道了,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突然看到一棵樹上貼著一張羅大蝦平時給我留言的便箋,上面寫著:爸爸永遠在你身後。
羅大蝦,許你向我看。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