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該錯過的風景

九六班 王羽西

吃過午飯,已是下午一點了。窗外仍下著大雨,不同於“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的春雨,這立夏以來的第一場雨顯得有些匆促,在清晨便急急地落了下來。窗台上奶奶栽種的那盆玫瑰這時有些萎靡不振,隨著花苞的一次次顫動,都會有幾滴雨珠從其上抖落下來。

奶奶正在午睡,被子遮住了半張臉龐,一隻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輕輕捏住被角。與孩童一般無二的睡姿,使人看了發笑。其實我從不像現在這樣認真觀察過她,即使每天都能見到她。她不像從前那樣定期染頭髮了,大概她也漸漸領悟到了什麼。時間是一個喜愛白色的怪物,把奶奶的頭髮染成他喜好的顏色。他的技術不是太好,於是奶奶就變得灰濛濛的。

餘光瞥見牆上掛著三張相框,第一張是奶奶與大姐的合影,第二張和第三張緊挨在一起,是爺爺奶奶的黑白相片。照片中的倆人都是年輕時的模樣,爺爺十分英俊,穿著制服。而奶奶的眼睛像是小時得過什麼病,總是蒙著一層翳,沒有泛著波光的靈氣,她圍著白色的圍巾,頭戴一頂鴨舌帽。

我原先聽姑姑談起過關於爺爺奶奶的事。爺爺有個龐大的家族,在同族的堂兄弟姐妹中,她排行第十。那時他們生活還算不錯,有個經商的哥哥供他上學,一直上到大專,之後從事政治類的工作,具體的我也不了解。而奶奶來自貧窮的字樣,兄弟姐妹都死了,從沒念過書。這樣兩個門第的人最後愛上了彼此。可爺爺卻被迫取另一個比他大好幾歲的女人,那人為爺爺生了一個兒子,後來去世了。這才把奶奶娶進門。奶奶為爺爺育有兩男一女,可她待爺爺的大兒子像待自己的兒子一樣。後來子女都成了家,他們漸漸老去,爺爺癱瘓在床,奶奶一直照顧他到去世。

奶奶是個念舊的人,她的屋子中現在還保存著爺爺的拐杖,二姐念書時的算盤、衣服,以及並不是她親生的孫子孫的相冊。她以她的孫子一輩為自豪。大哥現在在北京的國家知識產權局工作,二姐在珠海那邊成家……

奶奶是個節約的人,儘管每月都領著近四千的退休工資,可她還是在看電視時關掉所有聲音。我曾一度勸說過她,說聲音的大小與電費沒有任何關係,況且不開聲音什麼也不知道。每當這時,她總是笑呵呵地說:“我可以看上面的字呀!”我又問您不是沒念過書嗎?她答道:“認字有什麼難的,我不僅會認還會寫呢。工作之後我就開始學了,人總是要學習的。”她幾乎每天晚上都看《新聞聯播》,有時還發表些見解。於是,在勤儉節約的同時,我又佩服她的另一種精神。

奶奶是個堅強的人。去年夏天她去體育場鍛鍊時,不小心摔了一跤,這下把我們一大家子都嚇壞了,連忙把她接到做醫生的二伯家,連姑姑也特地從深圳趕回來看望她。她偶爾也會喊疼但絕不會大吵大叫。她的左腿摔得失去知覺了,於是她每天都拄著拐杖在房間裡走路,我每每要上去扶她,她都會用拐杖將我趕走,滿臉倔強地說著:“我自己走!我還不信了呢!”

現在,她已經八十五歲了,但仍然一個人操持家務、照顧自己。我從未如此認真地看過他,她像是一片風景,或者說是一棵樹更恰當,不依不靠,堅強獨立,自己成長為一片風景,不用給人仰望,在最正確的時候做出最正確的決定,用雙手打造枝繁葉茂的盛景。我想,奶奶就是我今生不該錯過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