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殯的隊伍浩浩蕩蕩地前行，紙錢撒了一地。一排排花圈沉默不語地佇立在兩旁。許多我見過沒見過的親人，頭頂白紗，身穿孝服，同樣沉默地跟上。
我呆呆的，麻木地看著這一切，直到這時，我才相信外婆確實是已經走了，她再也不能用慈愛的，抑或是嚴厲的目光注視我了，再也不能盯著我漸漸遠去的背影了。外婆就像一縷青煙，從我的生命里，消散了。
我就像一條魚。沒有人能覺察到我的悲傷，因為魚從來都是在水裡哭的。
三年級時，外婆被查出肺癌晚期，從此在舅舅家住下，臥病在床。我和媽媽經常抽空去舅舅家探望她。媽媽與舅舅經常對她噓寒問暖，而我卻象徵性打個招呼後就自顧自地玩了起來。每當此時，外婆便就深情地盯著我的背影。媽媽有時注意到了，便讓我陪陪外婆，而我卻只陪她一會兒。當時我沒有想過——卡通片有很多部，外婆只有一個。
外婆雖然行動不便，也說不了話，但也有自己的感情，每當媽媽揚起手，要揍我時，外婆便轉過身去，面對著牆，媽媽就含恨把手放下，轉而服侍外婆。而每當我惹媽媽生氣，調皮搗蛋時，外婆便會用一種嚴厲的、失望的眼神注視著我，我就會乖乖地安分守己。外婆的眼神是深邃的，有無窮神韻似的，讓我不可捉摸。
外婆下不了床，不能陪我玩耍，也不會給我做噴香四溢的菜，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她自己獨特的方式愛著我，惦念著我。
一天，我去她的屋裡玩，她看見我，原本空洞無神的眼裡放出一絲異彩，她無力地伸出一隻手，我頓了頓，也伸出一隻手，一隻布滿皺紋的大手和一隻稚嫩的小手握在了一起——仿佛在說著生命的更替。
我莊重的把外婆的照片放在搖籃里，輕柔地搖了起來。
搖啊搖，搖到外婆橋。